
“團長!團長!你醒醒啊!”
“衛生員!衛生員死哪去了?團長的血止不住了!”
嘈雜的呼喊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帶著尖銳的毛刺,狠狠紮進李雲龍的意識深處。
疼!
劇烈的疼痛從後腦勺傳來仿佛被一柄燒紅的鐵錘狠狠砸中緊接著四肢百骸都像是散了架一般,傳來陣陣酸痛。
他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醫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被硝煙染成土黃色的天空。
刺骨的寒風卷著嗆人的火藥味,瘋狂地灌入他的鼻腔,讓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團長!你醒了!太好了!”
一張布滿了黑色硝煙和血汙的年輕臉龐湊了過來眼神裏滿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李雲龍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不是他的隊員。
他記得很清楚,在執行代號“深淵”的斬首任務時,為了掩護隊友撤退,他引爆了最後一顆高爆手雷,與敵人同歸於盡。
那種被烈焰和衝擊波撕碎的感覺,至今還烙印在靈魂裏。
這裏是哪裏?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渾身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但那股遠超常人的意誌力還是支撐著他,靠在了一處冰冷的土坡上。
視線緩緩掃過四周。
這是一處山崗的窪地,周圍是簡陋的環形工事,黑色的泥土被炮火翻開到處都是彈坑和燒焦的痕跡。
幾十個穿著土灰色軍裝的漢子,一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老舊的漢陽造、磨平了膛線的中正式,甚至還有幾把大刀和紅纓槍。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恐懼和絕望。
不遠處,激烈的槍炮聲如同炒豆子般連綿不絕,其中還夾雜著日語的哇哇大叫。
一股龐大而混亂的記憶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入他的腦海。
獨立團團長,李雲龍。
晉西北,蒼雲嶺。
日軍阪田聯隊......
包圍圈!
“我......成了李雲龍?”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粗糙的滿是胡茬的觸感,完全不屬於他那張常年保養、棱角分明的臉。
他真的穿越了!
而且是穿越到了他最熟悉,也最敬佩的那個世界,那個傳奇團長的身上!
然而,眼下的處境,卻堪稱地獄開局!
獨立團在正麵突圍中被阪田聯隊擊潰,傷亡慘重被死死地壓縮在蒼雲嶺這片彈丸之地。
彈藥所剩無幾,糧食更是早就斷絕,全團上下,連同他在內,不到四百人,而且個個帶傷。
而包圍他們的是裝備精良、兵力超過兩千人的日軍阪田聯隊!
“李雲龍!你終於醒了!”
一個憤怒中帶著焦急的聲音響起。
李雲龍轉過頭,看到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正大步向他走來正是獨立團政委,趙剛。
此刻的趙剛,一身的書卷氣被戰場的硝煙衝刷得蕩然無存,隻剩下滿臉的怒火和焦慮。
他指著外麵震天的炮火,聲音都在發顫:“你聽聽!小鬼子的包圍圈正在收縮!再不突圍,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你之前的命令是錯誤的是拿全團戰士的命在開玩笑!”
“突圍?往哪兒突?”
李雲龍開口,沙啞的嗓音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這不是他清朗的聲音,而是屬於那個大嗓門團長的充滿了煙火氣的公鴨嗓。
趙剛被他這句反問噎了一下,隨即指著西邊一個相對平緩的山坡,急道:“從西側!趁著天黑,我們集中兵力,撕開一道口子衝出去!能跑一個是一個!”
李雲—龍不現在應該叫李雲龍了。
他緩緩搖頭,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
“跑?兩條腿跑得過小鬼子的子彈?就算衝出去了也是一群散兵遊勇,最後還是會被追上來的鬼子一個個點名。那不叫突圍,那叫送死!”
他的話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力,讓周圍的幾個營連長都愣住了。
這......
還是他們那個隻會咋咋呼呼、帶頭衝鋒的團長嗎?
怎麼感覺......
有點不一樣了?
趙剛氣得臉色漲紅:“那也比在這裏等死強!李雲龍,我命令你,立刻組織部隊突圍!這是命令!”
李雲龍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知道,跟這位燕京大學的高材生講戰場上的道理,等於對牛彈琴。
現在,他需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來奪取這支部隊的絕對指揮權。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從不遠處傳來。
一營長張大彪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色難看地報告:“團長政委不好了!二營的王麻子,他......他要帶人跑了!”
“什麼?”
趙剛大驚失色,猛地回頭。
隻見在陣地的另一頭,一個臉上長著幾顆麻子的軍官,正和手下的幾十個兵痞嘀嘀咕咕。
“弟兄們!聽我的!團長昏迷不醒,政委就是個書呆子!再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條!跟我從後山摸下去興許還有條活路!”
那個叫王麻子的連長壓低聲音煽動著,眼神裏滿是驚恐和自私。
幾個老兵油子顯然被說動了已經開始悄悄地解下身上的裝備,準備輕裝逃跑。
軍隊的士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王承柱!你他娘的想幹什麼?當逃兵嗎?”
一營長張大彪氣得眼睛都紅了拔出腰間的駁殼槍就要衝過去。
“張大彪,你少他娘的管老子!老子不想死在這!弟兄們也不想!”
王麻子梗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
趙剛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麻子,厲聲喝道:“王承柱!你這是叛變!我命令你立刻回到你的崗位上!”
他的話語充滿了正義的凜然,但在生死關頭,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王麻子嗤笑一聲,根本不理他。
整個陣地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裏,如果王麻子真的帶人跑了那剩下的人心,會立刻土崩瓦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冰冷的聲音響徹全場。
“把他抓過來。”
是李雲龍。
他依然靠在土坡上,甚至沒有站起來但那雙眼睛,卻像捕食的餓狼,死死地鎖定了王麻子。
張大彪愣了一下,隨即大吼一聲:“聽見沒?團長讓你們把他抓過來!”
幾個一營的戰士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將還在錯愕中的王麻子和那幾個帶頭的老兵死死按在地上。
“團長!團長我錯了!我就是一時糊塗啊!”
王麻子終於感到了恐懼,開始瘋狂地掙紮求饒。
李雲龍沒有理會他的哀嚎。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對張大彪說道:“張大彪。”
“到!”
“我的槍呢?”
張大彪一怔,連忙從自己腰間解下那把沾滿了泥土的駁殼槍,雙手遞了過去。
李雲龍接過槍,熟練地打開保險,拉動槍栓,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陣地上格外刺耳。
趙剛臉色一變,他意識到了李雲龍想幹什麼,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攔在他麵前,急道:“李雲龍!你不能這麼做!他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我們可以關他禁閉,可以戰後處置,但你不能在陣前殺自己人!這會動搖軍心的!”
“動搖軍心?”
李雲龍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一絲來自後世的趙剛完全無法理解的殘酷和冰冷:“政委你錯了。現在殺了他,才能穩住軍心。不殺他,這支隊伍,現在就得散!”
他推開趙剛,目光如電,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從那些驚恐的士兵,到猶豫的軍官,最後落在了被死死按住的王麻子身上。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狠狠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誰,打過多少仗,立過多少功!從現在起,我李雲龍的部隊裏,隻有兩種人——死人,和執行命令的戰士!”
“想當逃兵的可以!我親自送你們上路!”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
“砰!”
一聲槍響,幹淨利落。
王麻子的哀嚎聲戛然而止,後腦勺上爆出一團血花,身體抽搐了兩下,便再無聲息。
鮮血和腦漿濺在旁邊的泥地上,那刺眼的紅色,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整個蒼雲嶺,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就連遠處的槍炮聲,似乎都小了許多。
所有人都被鎮住了。
他們看著那個靠在土坡上,手裏還握著冒煙手槍的男人,眼神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
敬畏。
那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愛說愛笑、愛罵愛打的李雲龍。
那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那股仿佛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滔天殺氣,讓他們從靈魂深處感到了戰栗。
趙剛呆呆地看著王麻子的屍體,又看了看李雲龍,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被這股蠻橫血腥不講任何道理的鐵血手段,徹底震懾住了。
李雲龍緩緩放下槍,將目光投向了那幾個跟著王麻子一起準備逃跑的士兵。
那幾個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拚命地磕頭。
“團長饒命!團長饒命啊!”
李雲龍沒有再開槍,他隻是冷冷地說道:“拖下去把王麻子的屍體埋了。你們幾個戴罪立功。一會兒,跟老子一起,上最前麵!”
“是!是!謝謝團長!謝謝團長不殺之恩!”
幾個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去拖屍體。
一場即將爆發的嘩變,就這樣被李雲龍用一顆子彈,以最簡單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徹底碾碎。
他緩緩站起身,後腦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他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他環視四周,看著那些或驚恐或敬畏或茫然的臉,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所有人都給老子聽好了!”
“阪田聯隊了不起嗎?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從現在起,蒼雲嶺陣地,由我李雲龍,全權接管!”
“所有人,檢查武器彈藥,準備戰鬥!誰他娘的再敢後退一步王承柱就是你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