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徐嘉怡輕蹙眉頭，眼波橫斜，對著坐在對麵的我埋怨：“你也太過縱著他了！畢竟是婚房，怎能全然依著男子的喜好？你瞧我住的主院，一應陳設皆是我親自定的玉堂富貴格調，便是夫君的寢衣，如今也盡數換作了石榴紅。”

“石榴紅......”我指尖撫過冰涼的茶盞，心口毫無征兆地一刺。

恍惚間憶起那年歲末，也曾置辦過一套茜素紅的鴛鴦寢衣。

彼時秦崢劍眉緊蹙，道：“堂堂男兒，穿這等顏色成何體統？”

可他終究拗不過我，披著那身刺目的紅，陪我守盡了漫漫長夜。

心口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澀意翻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未曾察覺的顫意，幽幽飄出：“那他......可曾嫌棄？”

“他敢？”徐嘉怡柳眉一揚，眼波流轉間盡是得意。

她伸出染著蔻丹的纖指，輕佻地點了點身旁秦崢的胸口，軟語嬌嗔：“如今他箱籠裏，盡是雨過天青、秋香、月白這等雅色，便是腰間佩玉的絡子，都得我親手配了才肯係呢。”

秦崢眉頭緊鎖，一把捉住她作亂的手腕，白玉般的耳廓卻悄然暈開一抹可疑的薄紅。

“要我說呀,”徐嘉怡忽地斂了嬉笑，正色看向我，語氣帶著幾分看透世情的通透：“真心疼惜你的人，怎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若你那失了蹤跡的未婚夫郎，竟為這顏色便與你生分計較，那便足以說明，他根本不配讓你苦守寒窯，空耗四年韶華！”

哐當一聲輕響，是秦崢手中茶盞底座磕在案幾上的聲音，暖閣內的空氣驟然凝滯如冰，我清晰地看見他深邃的瞳孔猛地一縮，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下頜線條繃緊。

須臾，我竟低低笑出聲來，隻是未及笑聲落定，滾燙的淚珠已搶先一步，重重砸在光滑如鏡的地麵，洇開深色的印記。

“表妹所言......甚是有理。”我抬首，目光如淬火的針，直直刺入秦崢驟然冰冷的眼底，“情之一字，愛恨自願，苦樂自擔，後果......自當自負！”

秦崢的眼神倏然寒徹，眸光似淬了毒的薄刃，一寸寸刮過我淚痕未幹的臉頰：“徐小姐既深諳此道，就該知趣些，早些抽身而退方為上策。”

他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這般死纏爛打、作繭自縛的姿態，著實......難看至極，你口中那情深似海，不過一場自欺欺人的獨角戲罷了。”

“自欺欺人？”我攥緊了袖中的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楚帶來一絲奇異的清醒，“秦公子這般洞若觀火，可是因你也精於此道？慣於不告而別，慣於讓人枯等，慣於讓人苦苦尋覓？”

我的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積蓄四載的委屈與不甘如決堤之水：“到頭來，隻需輕描淡寫一句‘無人逼你等，便想將一切抹煞殆盡？我所求，不過是一個明白！難道這四年晨鐘暮鼓的尋覓，就活該被你這般......視如敝履，肆意踐踏？”

秦崢的臉色驟然陰沉如暴風雨前夕的天幕，周身散發出迫人的寒意：“我早已言明，無人脅迫於你！你自願苦守，便該自願承擔這求而不得的苦果！”

他冷笑一聲，字字如冰錐砸下：“怎麼？等了四年，便自覺有了挾恩圖報的資格？便妄想他該對你感恩戴德，八抬大轎迎你過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