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為保護女學生,被混混亂刀砍死。
老婆的小學弟以此為噱頭炮製的報道卻登上熱搜。
江辰宇在一夜之間成為炙手可熱的小鮮肉記者。
隻是,他將保護扭曲成了猥褻。
我爸從受人敬仰的高校教授淪為眾人唾棄的高知敗類。
真正的凶手,卻被包裝成保護女學生的英雄,享受著掌聲與讚譽。
我為此日夜奔走,搜集證據,卻連續兩次在法庭上敗訴。
律師妻子心疼我精神崩潰,日漸消瘦,
對外揚言從不接親屬案件的她,
破例答應為我打上訴期的最後一次官司。
“你放心,我一定會為公公討回公道。”
等我喝完她遞來的牛奶後,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準備好的證據不翼而飛,所有努力化為泡影。
妻子卻眉眼帶笑接受小學弟的采訪。
“這是一場必輸的官司,畢竟辰宇報道的新聞,絕對真實客觀。”
我笑出了眼淚。
我沒了爸爸,也不再需要妻子了。
1.
我看著不遠處爸爸的遺像,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
本來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為汙名纏身的爸爸翻盤,可我錯信了枕邊人,以為蘇晚晴真的會為我拿下這場官司的勝利。
想到這裏,我後悔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手機裏的采訪視頻還在繼續。
穿著職業西裝的江辰宇笑著問蘇晚晴。
“既然知道是必輸,那蘇學姐為什麼要接下這場官司呢?”
蘇晚晴對著鏡頭,眉眼深情。
“沒辦法,我總得要給家裏的先生一個交代。”
“他太相信自己的父親了,以至於沒辦法接受現實,我心疼。”
底下的評論區清一色在羨慕蘇晚晴的專情。
更有甚者,直接隔著屏幕對著我指指點點。
【怪不得是強奸犯的兒子,就隻會無理取鬧。】
【就是就是,要是我有這麼一個漂亮的老婆,才不會讓她難做。】
看著這些清一色辱罵我的評論,我忍著屈辱,顫抖地打下幾個字。
【我爸不是強奸犯。】
幾乎是剛發出去,我的私信就被各種難聽的話淹沒。
他們字字句句,都在用那些莫須有的汙蔑咒罵我爸死得活該。
我不敢繼續看這些刺眼的文字,無力地關掉手機。
我甚至不敢抬頭再看爸爸的遺像一眼。
從前會笑著摸我腦袋的他,成了沒有溫度的骨灰,還要遭受無窮的謾罵。
“爸,是我對不起你。”
我癱坐在地上,眼淚再次決堤。
門鎖聲響起,傳來的卻是江辰宇輕快的聲音。
“蘇學姐,你平時不是說我最笨了嗎?”
“怎麼在采訪裏麵,一直誇我認真努力,就不怕我驕傲嗎?”
我抬頭看去,活力滿滿的少年歪頭調侃。
素來冷豔的蘇晚晴抬手,寵溺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本來就很優秀,隻是缺一個契機讓大眾發現你而已。”
2.
如果是旁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感慨戀愛的酸臭味。
可我是蘇晚晴的正牌老公。
大學時期她倒追我整整了三個月,每天無論刮風下雨,都會雷打不動地帶著早餐在男生宿舍樓下等我。
我們牽手走過了大學四年,熬過了畢業就分手的難關。
異地五年都沒能讓我們的感情變淡。
偏偏輸在了結婚後的第二年。
江辰宇是蘇晚晴同校的學弟,畢業後找了份新聞工作。
他第一個采訪對象,就是在律界有常勝將軍稱號的蘇晚晴。
在妻子的描述中,他魯莽粗心。
采訪沒有提前準備問題,中途才發現鏡頭蓋沒打開。
本來一個小時就能完成的采訪,硬是被他搞砸了無數次。
我那時還不知道這個少年會成為我此生最恨的人,還笑著讓蘇晚晴別冷著臉,免得嚇哭了年輕小夥子。
再後來,江辰宇成了蘇晚晴和我聊天中出現最頻繁的名字。
我高燒住院,蘇晚晴在陪江辰宇下鄉采訪助農項目;
結婚紀念日,我做了一桌子菜,給她準備了無數驚喜,等了她一晚上,最後卻隻是收到一條“辰宇加班,我送他回家”的消息。
甚至是我爸出事那天,我打給蘇晚晴的電話從未被接聽。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她在幫江辰宇打磨稿件,甚至花高價買下頭版頭條,隻為讓她心愛的小學弟拿下爆款新聞。
我早就應該意識到蘇晚晴變心了。
可偏偏被回憶模糊了警惕心。
蘇晚晴開燈後,終於注意到了我。
她連忙上前,將自己還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怎麼還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蘇晚晴抱著我來到床上,將口袋裏麵的和解書遞過來。
“法院已經判了最終結果,為了公公的名譽著想,把這個簽了吧。”
我一把拍開,雙眼猩紅地盯著她質問。
“我爸這些年對你不好嗎?”
“你當初決定開律所,他給你介紹人脈資源,把棺材本拿出來給你投資,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嗎?”
“我爸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他怎麼可能做出猥褻女學生的事情呢?”
蘇晚晴居高臨下看著我,“所以你想說什麼?道德綁架我,有意思嗎?”
“公公已經死了,你現在能夠依靠的隻有我。”
“把字簽了,別讓我再重複一遍。”
我氣得渾身發抖,攥著筆,始終不肯妥協。
門外傳來江辰宇的催促聲。
“學姐,說好的慶功宴就要開始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蘇晚晴聞言,不再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明天要是見不到簽字的和解書,我會接手新的委托官司,向死去的公公索賠精神損失費。”
“都是一家人,我不想走到這一步。”
說完,她離開了臥室。
我依稀還能聽到她和江辰宇說話時的溫柔。
隨著關門聲,我把和解書撕得粉碎。
我一定要給我爸洗盡冤屈。
剛一出門,我就被看熱鬧的人群圍住。
“沒想到顧教授平時裝得人模狗樣,一到外麵就現出原形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和你這種人做鄰居,真是惡心死了!”
“快點滾出我們小區!”
領頭的中年婦女抓起路麵的油漆桶,直接朝我潑來。
冰冷的液體從頭上往下流,刺鼻的氣味直衝鼻腔。
“強奸犯的兒子不配住在這裏!”
又一個人喊道,各種臭雞蛋和爛菜葉朝我飛來。
曾經笑臉相迎的鄰居們,在各種負麵新聞的報道下,對我拳打腳踢。
我蜷縮在地上,哭著辯解我爸不是那種人。
可沒有人相信我的話。
透過人群,我看到了蘇晚晴捂住江辰宇好奇的雙眼。
“晦氣,你別看。”
她開著車,徹底消失在我眼前。
我癱坐在地上,被人肆意欺負。
原來,痛到極致,心是麻木的。
3.
等人群散去,我撿起碎屏的手機,打了個車。
可剛準備坐在副駕,就被司機嫌棄地轟了下去。
“滾滾滾,我不載強奸犯的兒子。”
一連好幾輛網約車司機都認出了我,不約而同地拒載。
我恍恍惚惚地點開手機,才發現因為我為爸爸鳴不平的話,被某些正義之士看在眼裏,直接將我的各種信息扒得一幹二淨。
甚至還有人用將我的臉P在了各大情趣網站上。
配文:強奸犯的兒子是也是潛在強奸犯。
無奈之下,我隻能頂著烈日,徒步走在路上。
直到腳底磨出水泡,我終於來到了律所。
可一連好幾家,他們都拒絕了我的委托。
要麼直接拒絕,要麼就是找借口推脫。
直到有人看我可憐,說出了實情。
“蘇律在整個行業都下了命令,誰要是接了您案子,就會成為被告。”
“您也是知道的,除了你的那場案子,蘇律從無敗績。”
“我們也不想麵臨倒閉。”
那人遞給我一張手帕,示意我擦擦臉。
來到衛生間後,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有多麼狼狽。
幾乎是剛收拾好自己,媽媽的電話打來。
我深吸一口氣,克製住想要傾訴的衝動,收斂了哭聲。
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格外壓抑。
“衍之,你相信媽媽嗎?”
心中頓時浮起一絲不妙。
“媽,我信你,你也要信我,我會為爸爸討回公道的。”
“我隻有你了,你不要做傻事!”
媽媽抽噎,“媽信你,隻是媽媽好累,不能陪你了。”
那頭不再說話,我卻聽到了呼呼的風聲。
下一秒,砰的一聲,尖叫聲響起。
“天啊,有人跳樓了!”
我攥緊了手機,不顧路人驚詫的目光,朝著所在的幼兒園奔去。
一路上,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窒息般的刺痛。
等我趕到的時候,幼兒園裏麵圍滿了人。
被黃色警戒線圍起來的,是媽媽的屍體。
我撥開人群,等看到熟悉的麵孔後,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媽!”
我抱著溫熱的屍體,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
“媽,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可回應我的,隻有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這不是那個強奸犯的老婆嗎?怎麼跳樓自殺了,該不會是心虛了吧?”
“不隻是這個,我聽說她為了圖方便,居然用有毒顏料給幼兒園的孩子們做彩色饅頭吃!”
“這種黑心肝的人,死有餘辜!”
我死死地盯著說話的人,“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那人被我嚇得後退,惱羞成怒地指著手機上的新聞。
“媒體都報道了,難不成還有假?”
我猩紅著眼看完整篇報道。
最後一行,責任編輯寫的是江辰宇。
又是他。
指甲掐著手心,鮮血滲出,卻不及心中的半點痛。
就在這時,江辰宇出現在了不遠處。
他對著攝像機,開始新一輪的報道。
“我現在拿著的,就是死者沈某藏匿的不可食用顏料。”
“我很痛心那麼小的孩子,居然被投喂了這麼久的毒饅頭。”
聽到這裏,我已經徹底明白了我媽為什麼會給我打那一通電話。
江辰宇通過新聞,將媽媽描述成一個利益熏心的無知婦女。
可我媽明明那麼喜歡小孩子。
就連我爸死了,她都來不及傷心,隻是請了幾天假,就重新回到了崗位上。
當時我還抱怨過她不顧家。
媽媽隻是摸著我的腦袋,輕聲說道:“媽媽相信你會為爸爸討回公道的。”
“可媽媽也擔心幼兒園的那群小朋友,萬一因為媽媽的請假,吃不到健康的飯菜呢?”
我踉蹌起身,直接將江辰宇撞翻到地上,拽著他的領口。
“你就這麼喜歡吃人血饅頭嗎?汙蔑我爸,現在還逼死了我媽!”
我抬起手,準備撕爛他那張顛倒黑白的嘴時,被及時趕來的蘇晚晴一腳踹翻在地上。
4.
蘇晚晴不滿地看著我。
“顧衍之,我讓你在家好好考慮,你憑什麼跑來欺負辰宇?”
江辰宇躲在蘇晚晴的身後,一臉驚慌地拽著女人衣角。
“蘇學姐,都怪我不好,發現了顧衍之媽媽用顏料做毒饅頭的事情。”
“可我是個記者,必須要把這件事情報道出來,至於衍之哥,就讓他打我一頓出氣吧。”
他朝我走來。
蹲下時,我聽到了他挑釁的話。
“你媽是無辜的又怎麼樣?一個中年婦女,死就死了。”
哪怕理智上知道他是在故意挑釁。
可死的是我的親媽,我怎麼能夠不恨眼前的男人呢?
幾乎是剛抬起手,江辰宇就被蘇晚晴護在了懷中。
“顧衍之,你鬧夠了嗎?像個瘋子一樣,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我被這句話氣笑了,用盡了全身力氣嘶吼。
“我媽死了,你讓我怎麼保持體麵?”
蘇晚晴陷入沉默。
她盯著地下的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這血,是哪裏來的?”
江辰宇立馬接茬,“怪不得我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衍之哥,你這苦肉計也太假了吧?”
“為了裝可憐,有毒的紅油漆也往自己身上潑嗎?”
蘇晚晴的臉徹底冷了下來,失望道:“你怎麼就屢教不改呢?”
我抱著媽媽的屍體,不肯再回他一句。
蘇晚晴也惱了,帶著江辰宇離開。
見沒了熱鬧可看,人群逐漸散去。
我也不記得時間過去了多久。
天漸漸下起了雨,有人為我打了一把傘。
我仰起頭,看清楚那人後,情緒徹底爆發。
“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啊?我爸死了,現在我媽也死了!”
我無理取鬧地將責任推到她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蹲下身子,愧疚道:“抱歉,是我來遲了,顧叔和沈姨的死,我陪你一起去討回公道的。”
聽到這句承諾,緊繃的精神驟然放鬆,我徹底暈了過去。
蘇晚晴為了代表顧衍之給江辰宇賠罪,特意請了一周的假,帶著男人外出散心。
等回來後,她還帶了一束顧衍之最喜歡的厄爾多玫瑰。
蘇晚晴想,七天時間,顧衍之總該會認清現狀了吧?
他媽的死,太不體麵。
但畢竟是她的婆婆,蘇晚晴也會幫著一起操持。
到家後,玄關處的東西,卻讓她徹底失去了往日的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