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強被警察帶去派出所做進一步調查,店裏恢複平靜,顧客們議論紛紛地散去。
有幾個年輕人還特意多買了幾杯奶茶,說是支持我們。
店長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小婉,今天多虧了你,反應太快了,不然這臟水真潑身上了,這個月獎金給你加倍。」
我勉強笑了笑,後背其實也是一層冷汗。我知道,事情沒完。
以趙強的德行,他絕不會就這麼認栽。
而且,我隱約記得,上一世他似乎與某個本地小有勢力的混混團體有關係,這也是為什麼他敢如此囂張的原因。
趙強被警察帶走後,店裏並未立刻恢複平靜。
好奇的顧客,聞風而來的自媒體,甚至還有幾個舉著手機直播的年輕人,將小小的奶茶店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剛才那就是個專業碰瓷的吧?」
「小姐姐好剛啊,直接調監控懟。」
「店長,能接受一下采訪嗎?你們平時怎麼培訓員工應對這種事的?」
「家人們看看啊,這就是剛才那家店,現在......」
店長一邊應付著各種詢問和鏡頭,一邊指揮著驚魂未定的店員們繼續趕製積壓的訂單,忙得焦頭爛額。
他抽空對我豎了個大拇指,眼神裏充滿了感激和後怕。
我幫著處理了一會兒訂單,心卻始終懸著。
事情解決得太快,反而讓我有一種不真實感。
以趙強那種偏執和瘋狂的性子,真的會就這麼認栽嗎?
警察的介入,或許能暫時壓製他,但恐怕也會徹底激怒他。
果然,傍晚時分,當我正準備下班,一個穿著外賣平台製服,戴著頭盔看不清臉的男人快步走進店裏。
他來到櫃台前,遞過一個薄薄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白色信封。
「請問哪位是張小婉?」
我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是。」
「你的信。」
他將信封塞到我手裏,不等我再多問一句,立刻轉身,腳步匆匆地消失在門外的人群中。
店長好奇地湊過來:「誰啊?這年頭還有人送信?」
我捏著信封,很薄,裏麵似乎隻有一張紙。
沒有署名,沒有地址。
一種冰冷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比冰櫃的寒氣更刺骨。
我走到員工休息區,深吸一口氣,撕開了信封。
裏麵隻有一張從普通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橫格紙,上麵是用打印機打出來的字體。
「小姑娘,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你以為贏了?警察能護你一輩子?」
「你家住城南區興業小區棟2單元501吧?你父親張建國在機械廠三車間,母親李愛芳在惠民超市收銀,對吧?」
「識相的,自己跟警察說那是誤會,承認你們店冰有問題,賠我十萬精神損失費。這事就算過去。」
「否則,下次送到你家的,就不會是信了。」
「給你24小時考慮。別耍花樣,我盯著你呢。」
紙張從我微微顫抖的手中飄落,掉在地上。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他不僅知道我,還如此清楚地摸透了我的家庭住址,我父母的工作單位。
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籠住了我。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個被無數惡意短信和電話支配的夜晚,看到了家門口那些刺眼的紙錢,聽到了父母壓抑的哭泣和父親一夜白頭的歎息。
重生帶來的那點先知先覺的勇氣,在這一刻幾乎被碾得粉碎。
我太了解這種爛人了,他們就像跗骨之蛆,不咬下你一塊肉絕不會鬆口。
法律和警察能懲罰他們,但往往是在傷害造成之後。
而我的家人,是我的絕對軟肋,我承受不起任何一點失去他們的風險。
「小婉?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店長撿起地上的紙,隻看了一眼,臉色也頓時變了,低聲罵了句:「操,這王八蛋,還敢威脅人?無法無天了。」
她立刻拿出手機:「報警,必須再報警,太囂張了。」
「店長,等一下。」
我按住了他的手,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幹澀。
「還等什麼?這種威脅信都送上門了。」
「報警,然後呢?」
我抬起頭,看著店長:「警察會找他談話,甚至可能再拘留他幾天,但這隻會更激怒他,他這種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萬一他出來之後真的......」
我不敢說下去。
上一世那輛精準衝向我泥頭車的畫麵又一次浮現。
店長也沉默了,他明白我的顧慮。
開門做生意,最怕被這種無賴纏上,報警有時候確實意味著更瘋狂的報複。
「那…那怎麼辦?總不能真聽他的賠錢吧?十萬!而且一旦認了,咱們店就真說不清了。」
店長急得團團轉:「要不你這幾天先別回家住,去朋友那躲躲?或者我給你安排個地方?」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
害怕解決不了問題。
退縮更會萬劫不複。
既然他出招了,我就必須接住,而且要一擊斃命,絕不能給他反撲的機會。
「店長,信給我。」
我拿回那張紙,小心地隻用指尖捏著邊緣:「這上麵應該有他的指紋,而且,送信的外賣員雖然看不清臉,但可以通過平台查那個時間點是誰取的件,誰派的單,這附近應該有監控能拍到他的電動車牌號。」
店長眼睛一亮:「對哦!這也是證據。」
「報警還是要報,但這封信和送信人的信息,是關鍵證據,我們要把這件事,從他威脅我個人,變成他確鑿的刑事犯罪證據。」
我思路越來越清晰:「敲詐勒索,加上人身威脅,並且有實際行動,足夠他喝一壺了。」
我拿出手機,將信用不同角度拍了好幾張清晰的照片,尤其是上麵的文字細節,然後小心地將原信夾進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裏保存好。
「店長,麻煩您現在聯係商場物業,調取剛才店門口那個時間段的監控,重點找那個送信的外賣員。我現在就去派出所,把這封信和今天下午的筆錄補充在一起。」
店長看著我鎮定地安排,仿佛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剛成年的女孩:「小婉,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好,就按你說的辦,店裏和物業這邊我來搞定,你自己去派出所小心點。」
我點點頭,攥緊了藏著威脅信的背包帶子,走出了店門。
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知道,暗處的某一雙眼睛可能正盯著我。
但這一次,我沒有繞路,沒有回頭,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堅定。
我不是上一世那個孤立無援,隻能被動承受的小女孩了。
我知道惡龍的藏身之處,也知道它的弱點。
恐懼依舊存在,但它已經無法支配我。
我把威脅變成了誘餌,就看他敢不敢再咬鉤。
而我知道,他一定會,因為貪婪和憤怒,早已蒙蔽了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