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衛國無視周圍的目光，看著母親，語速極快且堅定的道：“娘，信我！”

“馬上把爹抬回家！鎖門！誰也別放進來！”

“給我準備一鍋家裏最烈的燒刀子！”

“再找幾根納鞋底用的粗鋼針！”

“把剪刀、菜刀，全給我扔鍋裏，煮透！”

每一個字都像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用最烈的酒、納鞋底的針、家常的刀剪......救一個胸膛塌陷的垂死之人？

這不是治病，是屠宰！

這完全不合常理、駭人聽聞的指令，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看林衛國的眼神徹底變了——從傻子，變成瘋子。

林衛國那句駭人的話落下，整個村口死一般寂靜。

所有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唰地聚焦在孫秀娥身上。這決定在眾人看來，直接關係到擔架上林長山的生死。

孫秀娥嘴唇哆嗦得厲害，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思緒亂如麻。理智在尖嘯：兒子瘋了！菜刀和納鞋底的針用來開膛破肚？那是殺人！可心底深處，另一個聲音瘋狂衝撞著這念頭。

林長富見她遲遲不決，厲聲吼道：“大嫂！你還愣什麼神？真想眼睜睜看著大哥咽氣？快點頭，我這就去請大夫！”

村民的竊竊私語像細密的針，紮進孫秀娥心裏：

“衛國娃受刺激太重，都說胡話了......”

“太嚇人了，哪有這樣治病的？跟殺豬沒兩樣......”

“哎，長山兄弟真是遭了大罪啊......”

巨大的壓力幾乎將孫秀娥壓垮。就在這時，她腦中猛地閃過黑瞎子溝那一幕：同樣是丈夫命懸一線，同樣是兒子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樣是匪夷所思的動作。結果呢？兒子硬生生把男人從鬼門關搶了回來！

那一刀放出毒氣的神奇景象，是她親眼所見！

一個母親的本能和信賴，瞬間壓倒了所有恐懼和常識。她猛地咬牙，紅腫的雙眼迸射出從未有過的決絕。

“都閉嘴！”她嘶聲尖叫，壓下了所有議論和催促，“我信我兒子！回家！關門！”

這一聲吼，鎮住了所有人。

林長富臉上寫滿不可思議：“大嫂？你…你也跟著他一起瘋了？！”

孫秀娥不再理睬任何人。老獵人李大山深深看了林衛國一眼，又望向孫秀娥決絕的神情，重重點頭：“成！我們信衛國！”

他二話不說，招呼幾個信得過的青壯，抬起擔架衝向林家那破敗的小院。

“咣當！”一聲巨響，薄薄的柴門被從裏麵死死閂上，隔絕了所有喧囂與質疑。

林長富暴跳如雷，衝到門前狠狠砸門，破口大罵：

“反了！真是反了天！孫秀娥！開門！”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要親手害死大哥啊！”

無人應答，他更瘋癲了，撿起石頭狂砸木門。叫罵聲、砸門聲、村民驚恐的議論聲攪成一團，小院外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屋裏，卻是截然相反的死寂。

林衛國仿佛聾了一般，眼中隻剩下門板上垂危的父親。

“招娣，油燈挪過來，按住，別晃。”聲音平穩得不帶一絲波瀾。

九歲的林招娣小臉煞白，仍緊緊抱住昏暗油燈，用盡全力穩住。

“娘，”林衛國轉向母親，“鍋裏煮開的燒刀子，從我指尖到手肘，仔細擦洗三遍。然後，把那把最小的剔骨刀遞我。”

兒子的冷靜感染了孫秀娥。她拋開雜念，咬牙照做。滾燙的烈酒澆在手上，灼痛感襲來，林衛國眉頭都未動一下。

昏暗搖曳的燈光下，一場在1978年農村驚世駭俗的“手術”，開始了。

“娘，按住爹肩膀！”

林衛國一手按住父親胸口，另一隻手緊握消過毒的剔骨刀。刀身極薄，本是處理獵物骨肉所用。

外人看來，他不過是在昏暗光線下憑感覺下刀。

唯有他自己清楚，腦海中的戰術醫療係統正投射著清晰的實時3D解剖圖——父親胸腔內每一根血管、每一條神經、每一塊肌肉都纖毫畢現。

沒有麻藥。

他左手閃電般探出，在父親頸側和肩胛幾處特殊位置，以難以理解的頻率和力度快速按壓幾下。這是係統所載的神經阻斷手法，能迅速截斷痛覺傳導，使人陷入深度昏迷。

果然，林長山的痛苦呻吟瞬間停止。

林衛國深吸一口氣。在三維圖的精準引導下，剔骨刀沿著父親胸側兩根肋骨間的縫隙，再次切開一道寸許長的小口。

鮮血立時湧出。

緊接著，最駭人的一幕上演。

“娘，用筷子撐開傷口。”林衛國遞過煮過的筷子。

隨後，在母親幾乎魂飛魄散的注視下，他將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緩緩而堅定地，探進了那片血肉模糊的口子！

手指，深入了父親的胸腔！

“呃......”孫秀娥眼前發黑，幾乎暈倒。用手......手指伸進活人的腔子裏？！這......

“別分神！撐住！”林衛國猛地低喝。

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孫秀娥不敢有絲毫鬆懈，死死用筷子撐開傷口，淚水無聲狂湧。

她看不見的，林衛國卻“看”得真真切切。

係統實時透視圖像下，他精準避開搏動的肺葉和血管，手指在溫熱的胸腔內，終於觸到了那根再次移位的肋骨斷端。

他小心翼翼，用兩指輕輕夾住斷骨，一點一點，極其輕柔又無比堅定地，將它從肺部創口挪開。

然後，緩緩推回到了原位。

肋骨，終於複位！

幾乎在同時，林長山那急促紊亂的呼吸，變得平穩悠長。

林衛國緩緩抽出手指。直起身的瞬間，眼前陣陣發黑，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剛才的極限操作，榨幹了他的精神。

父親的命，又一次被他從鬼門關前搶了回來！

就在這心神徹底鬆懈的刹那——

“嘭！”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本就破舊的柴門再也支撐不住，被門外一根巨木狠狠撞開！碎裂的木片如雨飛濺！

林長富帶著幾個麵目猙獰的男人，餓虎般衝入。

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內的血腥，看到了林衛國那雙沾滿鮮血的手。

雙眼霎時赤紅，他指著林衛國，用盡平生力氣嘶吼咆哮：

“林衛國！你這畜生！你真敢殺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