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將死之人,才不會引起別人的警惕。
回到攬月宮,我立刻叫來我用銀錢收買的小太監。
“讓你傳的話,都傳到了嗎?”
小太監連連點頭。
“姐姐放心,小的都按您的吩咐,在皇上常去的茶室裏‘無意’說起了長公主。”
“說她自幼體弱,身患寒症,全靠‘焚陽香’續命。”
“還說她住的宮殿偏僻陰濕,對身子更不好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
皇帝雖多疑,卻對這個一奶同胞的妹妹心存愧疚。
長公主,是我棋盤上最重要的一顆子。
幾天後,顧晏初又來給貴妃請脈。
貴妃正煩躁地抱怨。
“這梅香時好時壞,熏得本宮頭疼!”
顧晏初一邊安撫,一邊走出殿外。
風中,除了梅香,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藥草燃燒的氣味。
他停下腳步,仔細分辨。
這氣味......燥烈,霸道。
和他曾在古醫案中見過的“焚陽香”配方,隱隱相符。
他看向我的住處,若有所思。
我知道,他開始懷疑我了。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也聞到了。
他在來探望貴妃的路上,聞到了從長公主宮中飄來的焚陽香。
那霸道的香氣,讓他想起了妹妹蒼白憔悴的臉。
再看看我這個“命不久矣”的養梅人。
皇帝的愧疚心達到了頂點。
他需要安撫懷孕的貴妃。
他也需要補償體弱的皇妹。
一道聖旨,很快送到了攬月宮。
“......特將長公主遷至攬月宮旁靜心苑,以便靜養......”
總管太監宣讀完聖旨,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跪在地上,叩頭謝恩。
“奴婢遵旨。”
沒有人知道,我垂下的眼眸裏,是怎樣冰冷的笑意。
長公主的儀仗很快就到了。
靜心苑與攬月宮,隻隔著一堵風牆。
我站在窗前,感受著風向的改變。
風,要起了。
我也露出了被囚禁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長公主搬來的第一天,靜心苑就燃起了焚陽香。
一股燥烈灼熱的氣息,像一條無形的火龍,瞬間衝破宮牆。
它與攬月宮清冷的梅香在空中相遇。
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猛烈地撞擊、撕咬。
我感到空氣都在震顫。
貴妃的尖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啊!我的肚子!”
她寢宮裏的東西被砸得劈啪作響。
太醫們亂作一團。
貴妃震怒。
“豈有此理!給我把那鬼東西擋住!”
她權勢滔天,一聲令下,數百名工匠連夜趕工。
天亮之時,一道厚重的高牆,已經橫亙在兩宮之間。
妄圖用物理方式隔絕香氣。
真是愚蠢。
我看著那堵牆,嘴角的嘲諷一閃而過。
長公主也不是善茬。
她自幼在宮中掙紮求生,性子比冰還冷,比鐵還硬。
高牆建起的第二天,攬月宮外的溪流改道了。
被人暗中挖開了缺口,水流漫過地麵,在牆角下彙成一灘。
白日裏,太陽一曬,水汽蒸騰。
燥烈的焚陽香,乘著這股濕熱的水汽,嫋嫋升起。
它越過高牆,從上方籠罩下來。
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攬月宮死死罩住。
貴妃再次胎動不寧。
一場無聲的戰爭,徹底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