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季更迭,庭前梅謝菊開往複幾輪。
八年過去,安兒已經長成了個大孩子。
這幾年間,薛娘子得了我的忠告,不但沒有把仁玉養在自己院裏,還單獨給她們開了個院子。
那邊行不通,曲璃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她沒事就帶著孩子進宮,我總是借由公務繁忙避而不見。
她一開始抱怨了幾回,時間長了倒是嫌我打擾了她和皇上秘密廝混了。
眼下曲璃月正和我說著話,院中安兒突然一聲驚呼,她立馬衝了出去。
“大皇子,摔倒哪了?有沒有事!”
不等安兒回話,她拉起仁玉,用力打在他的臉上。
“小兔崽子,你什麼身份,竟敢害得大皇子摔倒!傷了大皇子你這條賤命都不夠賠的!”
“還不給大皇子跪下磕頭認錯!”
仁玉被打得發蒙,委屈地說不出話來。
安兒連忙解釋:“姨母,您別打仁玉,是我踢毽子不小心摔倒,和仁玉沒有關係!”
“他要不踢毽子,你就不會摔倒。他讓你摔到地上就是要受罰!”
曲璃月斜睨了我一眼,抓著仁玉的頭發,又是幾巴掌。
氣出夠了,她才平複了心情。
“安兒,你就把仁玉當成狗奴才,他一條賤命,怎麼使喚都行!”
安兒縮了縮肩膀,往茯苓身後挪了挪。
我看得正起勁,門口閃過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我輕咳兩聲:“璃月,你也別太過分了。”
“仁玉是將軍遺腹子,他是將軍在世的唯一血脈,你要好好帶他!”
曲璃月滿不在意地聳聳肩。
“怕什麼,我是他親娘,他以後的前途都在我手上,我就不信,他還能殺母!”
我冷笑一聲,囑咐好茯苓看好安兒後,我借由要和內務府議事轉身離開。
晚上,我將安兒哄睡,一出門就看到仁玉可憐兮兮地坐在台階上。
我走上前:“你娘呢,這麼晚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下午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仁玉臉頰紅腫一片,他吸著鼻子,小心翼翼地看向我:“仁玉怕黑,皇後娘娘也可以哄我睡覺嗎?”
“為什麼要我哄你?”
他眼珠轉了轉:“我總覺得娘娘很特別,像......像我親娘。”
我愣住,隨後捂嘴大笑出聲。
是誰給她了這種錯覺,讓他到我麵前說這種話!
我垂下眼,語氣瞬間冰冷:“不可以!”
我隨意指了個丫鬟:“去,將薛少爺帶回屋。等二小姐回來,你再回去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夜裏我被偏殿的哭聲吵醒。
茯苓輕聲回稟:“曲璃月回來,知道薛少爺對您說了那些話,發了好大的脾氣。現在正用薛少爺撒氣呢!”
我冷嗤一聲,看來她已經快忍不下去了。
曲璃月果然沒讓我等太久。
我生辰那天,皇上設了家宴,特許母親進宮探望。
母親本就不喜曲璃月,奈何她聞著味跟來。
就在我們閑聊時,各宮嬪妃的賀禮一一到了。
“賢妃送了壽桃紋手釧,孫嬪送了酸枝木鑲玉梳匣,良才人送了親手做的燕窩桃花羹......”
前麵倒沒有什麼,聽到最後的桃花羹,曲璃月眼中明顯亮了起來。
我嘴角噙笑:“良才人有心了!拿來我嘗嘗!”
茯苓將瓷碗遞到我手上,我舀了一勺正要送入口中,曲璃月用胳膊拱了一下仁玉。
他走到我麵前不情不願地開了口:“姨母,我從沒吃過這麼好的吃食,你能不能告訴我燕窩是什麼味的?”
“你是餓死鬼托生嗎,什麼都想吃!瞧你那小家子樣,皇後娘娘的吃食也是你肖想的,再給我丟人,回去給你扔恭桶裏,讓你吃個夠!”
母親見她罵聲震天,像個潑婦一樣,神色已經不悅。
事到如今,我哪還看不明白。
“男孩子這歲數正是貪吃的時候,你也不要罵他了!”
“仁玉,這個賞你了,拿去吃吧!”
他伸手接過,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吃著。
“安兒,上祖母這裏來!”
母親抱著安兒,突然指著他臉頰笑了起來。
“這孩子和你一樣,小時候臉上什麼都沒有,長著長著臉上突然冒出個痣!你看看,這位置都一樣!要不說是親生的呢!是不是,小安兒!”
話音剛落,曲璃月手上的茶碗驟然摔落在地。
“你說什麼!”
她用力抓住安兒,仔細觀察著。
“不可能啊,這不可能!”
曲璃月踉蹌退後兩步,看到還在吃著燕窩的仁玉,突然慘叫出聲:“仁玉!我的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