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媽媽終於回過頭，快速瞥了我一眼。

看到我紅腫的臉頰和滿身狼藉，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我看著他們，心底最後一點火星，熄滅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波瀾。

“好。我退。明天就去學校辦手續。”

我爸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輕易屈服。

不過片刻，他還是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哼了一聲。

“這還差不多！總算懂點事了！”

媽媽也明顯鬆了口氣，終於正眼看向我，語氣軟了幾分。

“小念，你別怪爸媽，我們實在是……”

“你看弟弟這樣，我們也是沒辦法……你快去洗洗換身衣服，然後來哄哄弟弟，他好像嚇到了，一直抖。”

我沒說話，轉身走向浴室。

溫水衝刷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背上書包。

媽媽在廚房忙著給弟弟準備特製早餐，看到我，遲疑了一下。

“真去辦手續？要不要我跟你去？”

我忽略了桌上早就涼了的油條，聲音依舊平淡。

“不用。我自己能處理。”

我爸正手忙腳亂地給弟弟穿鞋，頭也沒抬，隻是不耐煩地揮揮手。

“快去快回！回來趕緊幫你媽帶弟弟，他昨晚鬧到半夜！”

我走出家門，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氣。

我沒有去教務處辦退學手續，而是徑直找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班主任看到我很驚訝。

“小念？怎麼早自習時間來了？有事？”

我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

“老師，我想谘詢一下……辦理助學貸款和申請校內住宿，需要什麼手續？”

班主任愣住了，她推了推眼鏡，臉上寫滿了詫異。

“助學貸款？住宿？小念，你家不就住在本市嗎？”

“你可要想好，騎車過來也就二十分鐘，為什麼要住校？住宿條件艱苦，吃飯也不比家裏……”

她的話頓住了，目光敏銳地落在我依稀紅腫的左臉上。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追問了一句。

“老師，如果住校了……是不是就是全封閉管理？”

“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家人也不能隨便進來，對嗎？”

班主任沉默了幾秒，緩緩地點了點頭。

“是的。原則上，住宿生非節假日不能隨意離校，家長無特殊情況也不能進入生活區。這是為了保障學生的安全和學習環境。”

她頓了頓，沒有再多問，隻是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份表格，遞到我麵前，語氣格外溫和。

“這是住宿申請表。填好之後，需要監護人簽字同意。然後交給我就行。”

我看著那張薄薄的表格，指尖微微顫抖。

“謝謝老師。”

回到家，爸爸正焦頭爛額地給弟弟喂藥。媽媽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我把那張表格遞到爸爸麵前，心跳如擂鼓，聲音卻努力維持著之前的平靜。

“爸，需要簽字。退學申請表。”

我爸滿頭是汗，看也沒看表格上的標題內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

他幾乎是搶過表格，潦草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又表格塞回給我。

“簽了簽了！趕緊的！別在這兒礙事！快來幫你媽按住他！這藥喂不進去怎麼辦啊！”

他煩躁地大吼，眼神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弟弟一秒。

我緊緊攥著住宿申請表，假裝沒聽到他的話，正要轉身回房。

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餐桌一角，那裏攤著另一份文件。

鬼使神差地，我瞥了一眼。

隻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