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媽裝窮拒絕支付我的生活費和學費,讓正在讀研的我斷了供。
即將成年的弟弟卻在朋友圈炫耀自己的成年禮物將是一套江景平層。
我巋然不動,隻因窮光蛋係統與我結契。
他們好像不懂,財富是有磁場的,金錢總是流向富足的人。
難道他們從沒想過,裝窮裝慣了假戲成真,會變得真窮嗎?
看著還剩兩位數的餘額,我終於下定決心給爸爸發了微信。
小心翼翼地刪改了幾次,我點擊發送。
「爸爸,我最近項目很忙,你可以轉給我兩百塊嗎。等我閑下來就去找兼職,謝謝爸爸。」
忐忑地捧著手機,我卻沒有如願要到生活費。
對話框頂部顯示著對方正在說話中。
長達五十幾秒的語音,盡是推卸和對我的數落。
「家裏一直負收入,你都這麼大了不能體諒一下家裏嗎?」
「我早說了讓你別讀那個破研究生,到頭來學曆再高有什麼用,不還是要結婚相夫教子?」
「我實話實話,現在家裏根本就供不起你這高貴的研究生。」
「沒有讀書的富貴命,還偏要學別人爬得高!」
我連要兩百塊救急,都能算是不懂事麼?
手機又震了震,我低頭看去,是媽媽發的消息。
「妮兒,爸爸脾氣是爆了點,但是家裏確實沒有錢了。你別和他置氣,多體諒體諒家人。」
「你還有補貼和獎學金,家裏已經半個多月沒開葷了。」
「就連買白菜,都是去撿別人不要的菜買,便宜!」
我苦笑了一下。
補貼和獎學金?
交完學費,又剩下多少能留作生活費的餘錢?
從一年前開始,爸爸就再沒有給我打過一分錢。
學費,是我用補貼和獎學金湊在一起交的;生活費,是我勤工儉學自己賺的。
爸爸和媽媽分別唱著紅白臉。
一個打壓我、辱罵我,嫌棄女生讀書無用;另一個就日日對我訴苦,說著家裏條件多麼艱辛。
我不像是在外麵讀書,倒像是染上什麼窮奢極欲不可饒恕的癮。
話裏話外都是逼著我不要再讀下去。
可還有一年就要畢業,又怎麼能功虧一簣?
隻能熬,熬出頭就好。
家裏條件艱難無法支持我,我就自己咬緊牙關拚一口氣。
我打算埋頭繼續查資料,手機卻又震動起來。
是高中好友發來的消息。
炎炎酷暑,隻一眼卻讓我如墜冰窟。
「所以出生對了時間才是王道啊。」
「我記得我們剛高考完那會兒,想一起去遊樂園,買張百來塊的票都是罪過。」
「你弟今年高考完,就跑去南半球瀟灑。」
截圖是弟弟發的朋友圈。
和袋鼠的親密合照,悉尼歌劇院前的瀟灑自拍。
定位毫無意外地開著。
果然是在南半球。
我嘴唇微微顫抖,握著手機的手也微微顫抖。
哦,原來窮奢極欲的不是我。
2
說不清在那一刻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
隻是如同靈魂脫離軀殼,讓我用第三人稱回望了我蒙昧又愚鈍的過去。
我想起朋友剛提起的那件往事。
那個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午後。
我攥著985的錄取通知書,誌得意滿地覺得我的未來會和那灑滿陽光的下午一樣明媚。
我卻沒有想到當天下午我就遇到了我的第一次挫折。
「爸,我想和小琪一起去歡樂穀。」
他放下手機,蹙著眉看我,看到讓我懷疑自己說錯了話。
然後說:
「你都成年了,能不能懂點事啊?花百把塊去排隊,有病嗎?」
於是那個下午,我傻坐在免費公園裏呆了半天。
第二天就去找兼職開始打工。
如今,奇妙的事情來了。
就在十幾天前,我還在為著兩百分出頭的弟弟研究如何填報誌願而焦頭爛額。
而他在電話裏哭得聲嘶力竭,對著爸爸媽媽一遍遍地立下淩雲壯誌,說他要如何改過自新、出人頭地。
而現在,他在地球的另一端,用著「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的文案,在九宮格裏笑得燦爛。
在那一刻,我想了很多。
想到粗糙到難以下咽的饅頭就鹹菜。
想到為了課時費而和難纏的雇主發生的爭吵與隱忍。
想到在奶茶店搗檸檬搗到手心脫皮,一度聞到檸檬味就生理性反胃。
隻因為爸媽一句「家庭收入負增長」。
我乖乖信以為真,把所有的委屈和苦痛吞吃入腹。
而現在,弟弟的定位將他們粉飾出的虛假擊得粉碎。
他身上的行頭,是可以供我生活兩個月的生活費。
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用顫抖的手指點開了弟弟的朋友圈。
還是他十幾天前發的那條壯誌淩雲的宣言。
挺好,還知道屏蔽我。
可惜百密一疏,沒有屏蔽我朋友。
「可以把他的朋友圈都截圖給我看看嗎?」
朋友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
「太有實力了,這個世界上有錢人這麼多,多我一個又怎麼了!」
很快我就明白為什麼朋友要這麼感歎了。
弟弟的另一條朋友圈裏,毫不避諱地炫耀著。
「不好意思,兄弟十八歲靠父母全款拿下江景房。」
配圖是群聊記錄。
爸爸媽媽精心挑選了一處住宅,問弟弟覺得怎麼樣。
並且大手一揮向他保證,這套房子將成為他的成年禮物。
可笑的是,那是個三人群聊。
爸爸、媽媽和弟弟。
沒有我。
這一刻我突然頓悟,說不定父母在我麵前的種種表現並不是在裝窮。
而是發自真心的真情流露。
那個富裕的、充滿愛意的,可以讓連大專都考不上的孩子出國旅遊,並且全款買下江景房的,是他們的三口之家。
而屬於我的四口之家,隻是一條寒冬臘月的濕棉襖。
穿上冷,脫了也冷。
3
更好的選擇或許是置之不理。
撕破臉皮對我沒有任何好處,隻會白白浪費力氣。
可我已經隱忍了那麼多年。
隱忍又能為我帶來什麼好處呢?
我在四個人的家族群裏直言不諱。
「沒錢給我當生活費,是因為要把錢留給弟弟去環遊世界嗎?」
「沒錢給我交學費,是因為要把錢留給弟弟買江景房嗎?」
媽媽顧左右而言他,開始哭哭啼啼地指責我寧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家人。
我毫不領情。
「好弟弟,發朋友圈前動動腦子。」
「還好你們是裝窮不是真窮,不然傳出去以為魯成周晚節不保,打拚半輩子,結果兜裏連三百塊也沒有。」
我的爸爸,也就是魯成周,原本還在裝死。
一聽我這話,瞬間火冒三丈。
「是,我就是有錢也不想給你!」
「一個丫頭片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給別人把尿的命。」
「還不如早點嫁了給家裏賺彩禮,還算有點貢獻。」
弟弟剛被我嗆了聲,隔著印度洋也要回懟。
「是啊,姐你也知道了,爸媽要給我買新房。」
「你還不如早點嫁人,拿彩禮給我墊首付呢,哈哈!」
我看著這一大家子人褪去掩飾後的醜惡嘴臉,嘲弄地勾勾唇角。
「家裏是不是負收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智商和情商確實是負數。」
「慶幸你有個好爹吧,不然像你這種絞盡腦汁在考場上喜提兩百高分的人,我都不知道你要怎麼活。」
「可惜老頭就沒有可以慶幸的東西咯,好不容易培養出來個耀祖,結果是個殘疾人——智力殘疾!」
一吐為快後,我將聊天記錄一張張截圖留存,然後退群拉黑一條龍。
眼不見心不煩。
我正思忖著是把這些記錄發到業主群讓街坊看熱鬧,還是捅到網上讓他們被抨擊。
耳邊突然響起機械的電子音。
「恭喜您覺醒窮光蛋係統。」
我警覺地抬頭。
宿舍裏空無一人。
那道聲音告訴我,財富是有磁場的。
錢財永遠會流向內心富足的人,而我的父母,空有財富卻內心幹涸。
對我一毛不拔,甚至不惜編造謊言,天道難容。
「您可以指定對象,綁定窮光蛋係統。」
我攥緊了拳,點了點頭。
這一家人不是喜歡偽造貧窮的假象嗎?
那就讓他們假戲真做吧。
4
在報複式地和家裏人撕破臉皮後,我的運氣似乎迎來了觸底反彈。
導師知道我家的情況,完成項目後她發給我一筆不菲的勞務費;尋找兼職的過程也異常順利。
或許這也與係統所說的「錢財會流向內心富足的人」有關,我心情極好地自誇著。
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自我欣賞。
我偏頭看向唱個不停的手機上顯示的聯係人。
嘖,百密一疏,忘記把媽媽的另一張電話卡拉黑了。
我糾結了半晌,還是接聽了電話。
隻聽媽媽聲音嘶啞,還帶著哭腔:「月月,出事了。」
吃完午飯正是犯困的時候,一聽這話我卻瞬間精神了。
她語氣裏的焦急摻不得假。
我柔下聲音:「媽,別急,慢慢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媽媽這才安下心來,抽抽噎噎地告訴我,她太傻了。
她聽信了別人的保健品傳銷,花了大價錢買回來了一堆片劑,結果才兩天就把弟弟吃進了醫院。
「是什麼類型的保健品呢?」
媽媽尷尬地沉默了半天,才降低音量說:「說是可以......促進大腦發育什麼的。」
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我還是差點笑出了聲。
看來說者有心,聽者更是有心。
我那天那一席話,恐怕是戳到誰的脊梁骨了。
「月月,你在學校關係活絡,能不能找同學老師打聽打聽,應該怎麼辦啊。」
媽媽說得期期艾艾。
我麵露難色:「媽,我是工科生,跟法學八竿子打不著。」
「不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確實有別的可以幫你的地方。」
媽媽馬上激動起來。
憋著笑,我艱難地說:「媽,我可以幫你嘲笑你。」
「哈哈,你真該跟弟弟一起去補補腦子。」
爸爸驟然暴怒的聲音從手機裏炸開。
「我早跟你說了別去找那個孽種,你非不聽!她能安什麼好心......」
接下來的謾罵被隔絕在電話那頭。
我掛斷電話,仔仔細細將他們的聯係方式全都拉黑幹淨。
媽媽被騙了上萬塊錢,弟弟又吃三無產品進了醫院。
這可真是雙喜臨門。
隻不過,他們「家大業大」,這一點小風小浪又怎麼能算動搖根基?
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
我拭目以待。
5
魯家今天傳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爸爸媽媽的寶貝耀祖要出院了。
好消息是,他又住院了。
出完成績後弟弟忙著自我反思自我鞭策,然後就把自己流放到澳大利亞七日遊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他的狐朋狗友聚聚,一聚就聚出了毛病。
酒過三巡,一群血氣方剛的小夥喝上了頭。
不知他的好兄弟是從哪聽來了他住進醫院的真實原因,喝高了嘴上沒把門,樂嗬嗬地講出來當酒桌笑談。
誰知剛好踩了這位太子的雷區。
被親姐嘲諷智商低下,結果又真的智商低下到吃親媽買來的十全大補丸吃進醫院。
好笑嗎?
不好笑。
於是這位平時當慣了爛慫軟蛋的太子,在酒精的加持下化身雄性中的雄性,勇敢地為尊嚴而戰——
抄起板凳就幹。
然後在一片混亂中,被潑翻的火鍋湯淋個正著。
然而他到底沒有白白受一場皮肉之災。
在一片混亂中,他高舉起的鐵板凳正正好好落在來勸架的路人頭上。
當場給別人開了瓢,把路人打昏了過去。
6
兩輛救護車載人去了醫院。
診室外浩浩蕩蕩坐了一排,一夥人麵露不悅,一夥人自知理虧。
爸爸媽媽匆匆趕來了醫院,一進醫院就哭天搶地:。
「兒啊,我可憐的兒——」
話音未落,一記狠辣的耳光就狠狠落在了我爸的老臉上。
他被打懵了,還沒來得及反應,衣領就被人狠狠攥住:
「你就是那個畜生的爹?教出來這種敗類,你也有罪!」
「幹什麼呢!醫院裏,誰讓你們打架的!」
那個人高馬大的大叔被人勸開,凶狠的目光卻死死盯著爸爸。
爸爸咽了口口水,有些發怵,卻還是梗著脖子問:「你是什麼人,你憑什麼打我!」
「哼,你兒子把我兒子打進醫院,我打得就是你!」
「不可能,我們家世康那麼乖的孩子——」
那個大叔偏過腦袋,隻冷哼一聲:「和警察說去吧。」
醫生擦拭著額上的汗走向那個大叔。
那個可憐的孩子被鐵凳腿砸中了頭頂,縫了整整八針。
而弟弟的情況也不太樂觀。
鐵鍋被打翻時已經關火,湯底並非沸騰的。
然而好死不死,那是辣鍋。
光是清潔傷口,就夠他喝一壺了。
辣椒素源源不斷地刺激著弟弟被燙傷的皮膚,他疼得齜牙咧嘴。
傷在兒子身上,痛在父母心裏。
看到他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爸爸竟然也鼓起勇氣梗直了脖子:「你說我的兒子害你兒子受傷,你兒子不也把我兒子害成這樣了嗎!」
大叔冷笑一聲,並不言語。
見狀,爸爸越發想上前理論,衣角卻被調侃弟弟的那個小年輕拉住。
這位始作俑者全然失去了被酒精促動時的激情,耷拉著腦袋,倒像是清醒了。
「叔叔,算了......」
「是世康先動手的,人家隻是來勸架的!」
那大叔這才冷冷地說:「聽到了?你兒子這是尋釁滋事,打架鬥毆!等著蹲局子吧!」
爸爸臉色一寸一寸的灰白了,氣焰全無。
他當然知道報警意味著什麼。
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寶貝耀祖背上不幹淨的案底呢?
一改方才的姿態,他低聲下氣地詢問對方能不能私了。
答案是堅定地拒絕。
爸爸慌了,開始詢問多少賠償金才能不報警。
在那大叔審視的目光下,爸爸額上浮出虛汗,一點一點抬高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