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後天就是婚禮了，我才發現本來父母留給我的3克拉鑽戒不見了。

戒指盒裏躺著一個冰冷的易拉罐環。

我衝出去找顧慶棠，隔著門縫，聽到他跟助理吹噓的聲音。

“我聽了婷婷的建議，要給孫萍一個驚喜，否則我的婚禮也太平淡了。”

助理的聲音透著猶疑：“顧少，你這是不是玩的比較大啊？一般人可是受不了啊。”

顧慶棠不屑地哼了一聲。

“你們這些鄉巴佬！這是浪漫，懂嗎？”

“這樣也是為她著想，好讓別人認為，她嫁給我不是為了錢！”

“要不她一個童養媳，以後怎麼得到親友的尊重？”

我的血液一瞬間凍住，手腳發麻。

我掏出手機，指尖顫抖著撥通了昨晚那個男公關的號碼。

“我未婚夫喜歡浪漫的婚禮，搶婚你敢不敢？”

正文

1

顧慶棠大概永遠不會懂。

我想嫁他，不是圖他顧家的財產，而是為了我們從小到大那點可笑的情分。

可現在，那點情分被他親手碾碎了。

我該選條新路走了。

顧慶棠的視頻發了過來。

點開，是我們拍的婚紗照。

音樂浪漫，畫麵精美。

可結尾彩蛋，拍攝花絮，十個特寫裏有八個給了旁邊指導動作的周婷。

她一頭張揚的紅發，穿著惹眼的吊帶裙。

站在顧慶棠旁邊，模仿新娘給我做示範。

他倆郎情妾意，我像一個小丫鬟一樣站在旁邊。

我攥緊手機，胸口悶得發慌。

這是我們的婚紗照。

他發來的視頻，主角卻成了他的小師妹。

緊接著，顧慶棠的語音彈了出來。

帶著一絲炫耀。

“看見沒，多虧了婷婷的藝術指導，不然攝影師拍得多土。”

“她已經幫你把視頻發朋友圈了，省得你動手。”

他根本沒問我的意見。

他篤定我已經看到了那個易拉罐環，現在發視頻過來，是給我一顆糖，堵住我的嘴。

我就是想不通。

那枚戒指上的鑽，是我父母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我又親手設計了指環的樣式，鑽石就鑲在上麵。

怎麼周婷一句話，就變成了鐵圈？

我回到我們備婚的公寓時，天已經黑透了。

客廳裏，顧慶棠正對著電話那頭不耐煩地吼。

“孫萍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為這點小事煩我？”

電話那頭是他的助理，聲音焦急。

“可是孫小姐從化妝間出去就沒回來，我怕她看見那個戒指，一生氣就......”

顧慶棠嗤笑一聲打斷她。

“她氣什麼？她敢氣嗎？”

“她現在出門，肯定是去通知她那些窮親戚，讓他們明天別丟人。”

“你放心，孫萍從小就是個童養媳，離了我她怎麼活。”

“我就是拿根草拴著她，她都得乖乖跟我走，更何況這是婷婷親自設計的驚喜。”

電話掛斷，顧慶棠又輕聲嘟囔。

“婷婷怎麼還不回我微信......我得去問問她禮服合不合身。”

他開門出來的時候，我已經閃身進了樓梯間。

那套公寓，是他買的，寫的也是他的名字。

為了籌備婚禮，他讓我從老房子搬了過來。

起初一切都甜得膩人。

直到周婷畢業回國，他說要去輔導創業。

周婷幹的是網絡直播公司，他給找場地，裝修直播間，忙得不亦樂。

這一輔導，就是小半年。

周婷說一句太累了，他能立刻扔下正在試婚紗的我，陪她飛去香港，去海灣廣場喂鴿子。

酒店我來訂，賓客我來請，婚禮所有的事情他都漠不關心。

我稍有怨言，他就會從和周婷的聊天框裏抬起頭，皺著眉訓我。

“以後你就是顧家的少奶奶了，名分和錢你都有了。”

“我肯娶你一個童養媳就不錯了，你別不知足。”

話音剛落，周婷的電話就追了過來，他立刻滿臉笑意地接起。

獨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聽著自己微弱的反駁。

“還不是因為當年我爸舍了性命救了顧家公司。”

“要不是，顧老爺子讓你在我父親的靈前發誓，要娶我做媳婦。怎會有我們的婚姻？”

如今，我從一個滿心歡喜的準新娘，變成了這場婚禮的局外人。

連我唯一的念想，都被他親手奪走。

我逃離了我的新房，這一夜，我在酒吧買醉，喝多了。

抱著最帥的男公關不撒手......

顧慶棠沒打過一個電話，沒發過一條信息。

第二天在酒店房中醒來，男公關已經不知所蹤。

就到家後頭還是蒙的，推開公寓門，就聽到周婷嬌俏的笑聲。

“師哥，交換戒指的時候，必須把鏡頭特寫對準萍姐，一定要記錄她驚訝的表情！”

“然後你告訴她，這是你請她喝的第一桶可樂上的拉環，然後她感動的熱淚盈眶。”

顧慶棠滿臉欣賞，“可是，她會不會看出來，畢竟這是昨天才撿的拉環？”

周婷不屑的看了看牆上我們的婚紗照，“這重要嗎？”

顧慶棠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師妹，聽你的。”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深情。

我是真的累了，讓他們去折騰吧。

她看見我，立刻招手。

“萍姐你快來，我正在跟師哥核對婚禮的每一個細節！”

顧慶棠看到我，臉瞬間沉了下來。

“野到哪裏去了？婷婷為了你的婚禮跑前跑後，你倒好，玩消失。”

“也好，婷婷的品味比你高多了，不像你，挑的東西都上不了台麵。”

那種局外人的感覺再次把我淹沒。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了。”

我沒理會顧慶棠擰成死結的眉頭，徑直上樓。

關上門，一個陌生號碼發來一條消息。

“昨晚的承諾不會變，我可以隨時娶你。”

門外，周婷正興奮地描述著她理想的浪漫婚禮，顧慶棠的“聽你的”像背景音一樣不斷重複。

我把電話回撥過去。

是昨晚趁虛而入的男公關，他聲音戲謔，“幾個小時不見，就又想我了？”

“我未婚夫喜歡刺激，搶婚你敢不敢？”

男公關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時間，地點發過來！”

2

顧慶棠，既然你執意要給我一場“驚喜”的婚禮。

那我就給你一場更大的驚喜。

讓你，也讓所有人，都永生難忘。

這一夜我幾乎沒睡。

閉上眼，全是和顧慶棠過去的回憶。

他曾是我的保護神，在我被其他孩子欺負時，會第一個站出來把我護在身後。

他說，媳婦，以後我罩著你。

母親臨終前，拉著他的手，把尚且年幼的我托付給他。

他眼圈通紅，鄭重其事地點頭。

“阿姨你放心，我會對萍萍好，一輩子對她好。”

“我答應您，等我們結婚時，一定把你們留下的那顆鑽石，鑲在她的戒指上，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我。”

當年的承諾言猶在耳。

可我忘了，人心是會變的。

婚禮前一天，我被顧母催著去了顧家老宅。

客廳裏，一件豔俗的秀禾服掛在正中央。

大紅的底色上，用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龍鳳，可是前胸的設計又故意很低。

周婷一臉得意地迎上來。

“萍姐你看，這是我特意給你挑的中式禮服，絕對新潮。”

“慶棠說你家以前是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麵，我估摸著你會喜歡這種富貴的款式。”

哪怕我已經決定攪黃了婚禮，當看到這件衣服時，還是氣的喘著粗氣。

“我們家雖然小，但也知道結婚穿婚紗！”

“你這個低胸款式，我見過。你開的那個直播間，不就是都穿著這種衣服搞擦邊直播。”

“婚禮上要不要再加上幾個超短裙的伴娘，你再開個直播。肯定有大哥打賞。”

“洞房你是不是也要開個收費直播？這樣你的事業就能盈利了。”

周婷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眼圈一紅。

“對不起萍姐，是我多事了，惹你不高興。”

“我真是覺得好看......我馬上讓就拿走！”

她轉身就要去扯那件衣服，被從樓上下來的顧慶棠一把攔住。

“你幹什麼！婷婷為你忙前忙後，你就這麼不知好歹？”

周婷躲在他身後，委屈地啜泣。

“慶棠，都怪我，我不該自作主張，讓萍姐生氣了......”

顧慶棠的臉色陰沉得發黑，他瞪著我。

“婷婷為了你的婚禮瘦了整整十斤，跑遍了全城才找到這件禮服，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趕緊道歉！”

我迎上他滿是厭惡的目光，隻覺得荒謬。

我早就訂好了婚紗，他明明知道，卻假借我眼光差，就放任周婷胡來。

是啊，周婷多重要。

周婷說想看海，他可以立刻訂機票陪她去馬爾代夫。

我過生日，他卻在陪周婷慶祝她家小狗的生日。

我胃出血，他隻讓我多喝熱水，轉頭就因為周婷崴了腳，把整個骨科包了下來。

這是我的婚禮，他卻把所有決定權都交給了另一個女人。

顧家的一直都認為我配不上他，這下更對我指指點點。

顧母也走過來，“萍萍啊，有事慢慢說，都是一家人，都是為了你們的婚事辦好。”

失望再失望，壓得我喘不過氣。

顧慶棠見我不說話，冷笑起來。

“不道歉是吧？行，這婚先別結了，你什麼時候跟婷婷道歉，我們什麼時候去教堂！”

我的心猛地一輕，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定定地看著他。

“好。”

3

我坐上出租車，顧慶棠的信息正好發到。

“你既然要嫁進我們顧家，就得學點規矩，婷婷是我的師妹，你怎麼能讓她受委屈？”

“好了，晚上的家宴，我先送婷婷過去，讓司機來接你。”

“到時候你給婷婷敬杯酒，這事就算翻篇了，明天就要婚禮了，別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婚禮前的家宴，他卻要先送周婷。

司機在門外等我。

也好。

當初顧慶棠是在顧家家宴上向我求的婚，今天，也該在這裏做個了斷。

我到顧家老宅時，周婷正被顧家長輩圍在中間。

“萍姐，這邊！”

她看見我，親熱地跑過來，我注意到她換了一身火紅色的長裙。

那是我為自己準備的敬酒服。

我指甲掐進掌心，顧慶棠也停車上來，看到周婷，眼睛都直了。

“婷婷，你真漂亮！”

周婷羞澀地低下頭：“師哥你別鬧，萍姐還在呢，她是主角。”

“萍姐你別多想，我隻是覺得這件衣服好看，借來穿一下。”

顧慶棠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開。

他甚至沒看我一眼，就伸手幫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

這個親昵的動作引來滿堂哄笑，顧慶棠的父親歎了口氣。

“要不是孫家對我有恩，還是婷婷跟我們家慶棠最配。”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條素淨的連衣裙。

曾幾何時，顧慶棠也總愛誇我漂亮，然後溫柔地幫我把頭發別到耳後。

那邊，周婷還在假意嗔怪。

“叔叔，您別這麼說，萍姐會不高興的。”

顧父顧母同時冷哼一聲。

顧慶棠終於舍得看我了，開口卻是責備。

“我爸媽看著婷婷長大，當她親閨女，你能不能別這麼小氣？”

“難怪我媽總說出身決定眼界，你一個從小地方來的童養媳，果然上不了台麵。”

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

“顧慶棠，我爸媽對顧家怎麼樣，你心裏清楚，你說這種話，對得起他們嗎？”

顧慶棠眼神閃躲了一下，但在家人麵前，他不能輸了氣勢。

“一碼歸一碼，我和婷婷清清白白，你別總拿你那點可憐的家事說事，惹婷婷傷心。”

說到底，還是在為周婷撐腰。

我累了，倦了，不想再爭辯。

我深吸一口氣，開口：“我今天來，是想......”

“慶棠！”周婷突然尖叫一聲，打斷我的話，“我的項鏈扣開了，你快幫我看看！”

顧慶棠立刻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幫她弄項鏈。

助理這時走過來，低聲提醒：“顧總，明天去教堂的車隊，頭車的您開您少喝點酒......”

周婷立刻說：“啊，我有個兩個小主播明天也想坐頭車沾沾喜氣，可以嗎？”

顧慶棠想也不想就答應：“當然可以，你的同事坐我們後麵，正好換輛4座敞篷，原來的2人超跑我一開始就覺得擠。”

他根本不在乎新婚的二人世界。

周婷立刻抱住他的胳膊撒嬌。

“師哥，你對我最好了，這是我們公司業績最好的主播！”

周圍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嘲弄。

“為了這場婚禮，顧家包下了整個五星酒店，結果新娘還要跟擦邊女主播擠一個車。”

“這算什麼，為嫁入豪門，別說擠一個車，就是坐後備箱裏都願意。”

4

婚車裏，擦邊小主播一路全程直播。

兩個小主播穿著暴露的伴娘服，這次她們終於有理由說這是正常穿搭了。

辛虧我拒絕了那個低胸的新娘服，要不真要上熱搜了。

教堂的穹頂很高。

彩繪玻璃將陽光揉碎，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我挽著顧慶棠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神壇。

他的側臉在光影中明明滅滅，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的笑。

他在期待。

期待著我看到那個易拉罐環時，震驚、錯愕、最終感動涕零的蠢樣子。

賓客們的目光，注視著我們。

神父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教堂裏，每一個字都很清楚。

“現在，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顧慶棠轉身，從伴郎手中接過那個精致的絲絨盒子。

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我，緩緩打開。

一枚冰冷的、銀光閃閃的易拉罐環，靜靜立在天鵝絨的盒子裏。

周圍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

顧慶棠臉上的得意更濃，他認為這是眾人對他別出心裁的浪漫的讚歎。

我的心，一片死寂，臉上沒有表情。

目光越過他得意的臉，落在台下第一排的周婷身上。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小禮服，精心打扮，恰似另一個新娘。

而她的脖頸間，那條鉑金項鏈的末端，墜著一顆璀璨奪目的鑽石。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恰好有一束光打在那顆吊墜上。

折射出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是我父母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是我親手畫了上百張設計稿，要鑲嵌在婚戒上的鑽石。

如今，它成了另一個女人胸前的點綴。

我突然聽見高頻的耳鳴，是我血液凝固的聲音吧？

顧慶棠拿起那個拉環，執起我的手，準備套上我的無名指。

“萍萍，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這是我請你喝的......”

我從他手裏，抽出我的手，指向周婷。

“她戴的，是不是我家的顆鑽石？”

聲音通過麥克風，響徹整個教堂。

音樂戛然而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我的手，看向周婷。

顧慶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孫萍，你發什麼瘋！”

周婷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地捂住胸前的項鏈。

“萍姐......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更能激起顧慶棠的保護欲。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我隻死死盯著顧慶棠。

“我父母留給我做婚戒的鑽石，為什麼會在她的脖子上！”

“顧慶棠，你最清楚那鑽石對我意味著什麼！”

顧慶棠的眼神閃躲了一瞬，隨即被洶湧的怒火取代。

他不能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了麵子。

“不就是一個鑽石嗎？我顧家還你就是了，可以還你10顆更大的。”

“孫萍！這是婚禮，別給我丟人！”

我衝下高台，飛奔到周婷麵前，猛的揪下鑽石，反手給了一個嘴巴。

周婷哭得梨花帶雨，躲在顧母身後。

“對不起萍姐，是我......是我覺得那顆鑽石配項鏈好看，才求慶棠哥把它從戒指上撬下來借我戴戴的......”

“我隻是想沾沾你們的喜氣，你別生師哥的氣......”

撬下來。

這三個字宛若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紮進我的心臟。

周圍的議論聲轟然炸開。

“天哪，新郎把婚戒上的鑽石撬下來給別的女人？”

“這個周婷是誰啊，也太不要臉了吧？”

“為了一個外人，這麼羞辱自己的新娘，顧家這兒子......”

顧慶棠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所有的精心策劃，他引以為傲的“驚喜”，在這一刻變成了天大的笑話。

所有的難堪與憤怒，盡數化為怨毒，射向我。

“孫萍！”

他怒吼著，一把揮開我的手。

“為了一條破項鏈就動手打人，我顧慶棠怎麼會娶你這種潑婦！”

“給婷婷道歉，否則這婚就別結了！”

他的聲音在教堂裏激起回響。

可我，瞪著他。

用從未有過的語氣告訴他，“我道歉？沒門！”

他的手高舉起來，向我掄過來。

突然，一支手，死死的攥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