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睜眼時,沈書瑤看見陸遠舟趴在床邊,眼下泛著濃重的青黑。
聽到動靜,陸遠舟猛地抬起頭。眼裏瞬間湧起點點光亮:
“書瑤,你醒了?”
他伸手想碰她,又怕弄疼了她,手在半空頓了頓又收回:
“你昏迷了三天,我快擔心死了。”
醫生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腳踝的骨裂、持續不退的高燒、四肢上密密麻麻的針眼......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紮在他心上。
這是他捧在手裏護了七年的寶貝啊,怎麼會突然被糟踐成這樣?
這時陸遠舟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她一遍遍說發燒難受時,他隻當是她賭氣的借口;
明明隻要伸手探一下她的額頭,就能知道那不是謊言,可他沒有。
“對不起,之前是我混蛋,不該讓夏棠對你做那種事。”
“我已經讓夏棠搬走了。”
他抬頭望著她,眼神裏翻湧著後怕與悔意:
“這三天我怕極了,怕你醒不過來。書瑤,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去找你的棠棠,在這裏幹什麼?”
陸遠舟的臉色僵了下。
“書瑤,我跟棠棠真的沒什麼。”
“我去醫院體檢,正好看見她被護士長指著鼻子罵,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的樣子,像極了當年在學校被欺負的你。”
“我一時心軟替她解了圍,沒想到她總想著感謝我。後來看她剛畢業,什麼都不懂,怕她在外麵被人欺負,才多照顧了些,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哦?”沈書瑤挑眉,眼底帶著濃濃的諷刺,“原來是英雄主義在作祟。”
“書瑤,我愛的人一直是你,從來都隻有你。”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她出現在你麵前。”
沈書瑤沒有說話。
陸遠舟又急忙開口:“書瑤,馬上就是我們在一起七周年了,你忘了?我們曾經說好要去瑞士看雪山的,我機票都訂好了,就等你好起來......”
沈書瑤心頭一顫。
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他們的七年約定。
想起曾經那些救贖般的過往,冰冷的心像泡在溫水裏般。
她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如果他全心全意地愛她,就把離婚協議從律所拿回來。
沈書瑤養了二十多天的傷,終於趕在他們的紀念日前出發。
飛機降落在瑞士。
陸遠舟拎著行李箱走在她身邊。自然地接過她的背包。
指尖擦過她手背時,帶著熟悉的溫度。
雪山腳下酒店的夜晚格外火熱。
沈書瑤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這片刻的溫存裏。
第二天爬山時,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雪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陸遠舟緊緊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踩在積雪裏,腳印深淺交疊。
“書瑤,你看,”
他指著遠處的冰川,“真的好美。”
沈書瑤笑著點頭,心裏那點殘存的芥蒂,好像真的被這純淨的雪洗滌幹淨了。
沒有任何預兆,頭頂傳來轟隆巨響,山上的雪瞬間翻湧下來。
陸遠舟下意識將她壓在身下,厚重的積雪瞬間將兩人吞沒。
黑暗中,沈書瑤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
“別怕。”
他的聲音微弱,卻異常鎮定,“我在。”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裏,靠著口袋裏僅剩的巧克力和融化的雪水維生。
他給她講小時候的糗事,那些被夏棠攪亂的時光,仿佛在共同的患難裏被慢慢撫平。
“等出去了,我們就生個孩子吧。”
陸遠舟的手指插進她凍得發僵的發絲裏,“像你一樣,有雙漂亮的眼睛。”
沈書瑤剛要應聲,遠處突然傳來模糊的呼喊。
那聲音越來越近,卻讓她脊背發涼。
是夏棠。
“遠舟哥!陸遠舟!”夏棠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找了你好久!救援隊就在後麵!”
陸遠舟扶著沈書瑤爬出去時,夏棠撲過來想抓他的手臂,被他側身躲開。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我擔心你......”
夏棠紅著眼圈,目光在兩人緊握的手上掃過。
“快跟我走,救援隊就在前麵。”
往救援隊方向走的路上,陸遠舟對夏棠始終置若罔聞。
沈書瑤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心裏剛升起暖意,腳下的雪地突然劇烈震顫。
雪浪卷過來時,沈書瑤隻看到夏棠猛地撲向陸遠舟。
雪塊砸在夏棠背上,她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棠棠!”
陸遠舟的聲音變了調,起身查看她的傷勢。
“遠舟哥......我沒事......”
夏棠疼得臉色慘白,卻還抓著他的衣袖,“你快走......”
陸遠舟的目光在沈書瑤和夏棠之間掙紮片刻,
最終轉頭看向沈書瑤,眼神裏帶著懇求:
“書瑤,”
“我先送她去找救援隊,馬上回來找你,就一會兒。”
他沒等沈書瑤回答,已經背起夏棠往遠處走去。
夏棠趴在他背上,回頭深深看了沈書瑤一眼,嘴角一抹隱秘的笑。
沈書瑤被壓在雪裏,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
風卷著雪灌進領口,冷得她牙齒打顫,卻比不過心裏的寒意。
他不會回來了。
這個認知狠狠紮進心裏,卻連疼都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