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一那年中秋，我媽忽然找了過來，說弟弟娶媳婦彩禮還差兩萬：

“開豬肉鋪的劉家願意出十萬娶你，你收拾收拾就過去吧，媽也不多要，你給我留八萬就行。”

“你弟是家裏唯一的根，香火可不能斷了。”

我冷笑著，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當年剛懷上我弟，我就被他們丟到了鄉下大伯家。

如今她怎麼還有臉，再賣我一回？

“彩禮不夠，娶不上媳婦，就讓弟弟自己嫁到劉家去。”

我叫王男。

望男的男。

我是個女孩兒。

還是個長得漂亮，吃苦能幹的女孩兒。

村裏人都說，要不是我左腳不大靈活，將來家人，彩禮都能往高了喊。

但爸媽不太喜歡我。

從小，我過得小心翼翼。

三歲就開始幫家裏撿柴禾、站在凳子上刷灶台。

我以為我已經做的夠好夠討喜了。

可爸媽每次看著我，還是高興不起來。

動不動扇我耳光，罵我賠錢貨、掃把星。

但是今天，我媽回家以後就一直笑。

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時候，也難得給了笑臉——

不是平時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感，那是打心底裏的高興。

我心裏忐忑又高興。

媽媽是終於發現了我的好，開始喜歡我了嗎？

那她能不能像鄰居家的嬸嬸一樣，抱抱我，親親我？

我期待著，心裏像揣了隻小鹿，既緊張又期待。

可媽媽遲遲沒動。

我又望向她手裏買的一兜子蘋果，猜測裏頭有沒有屬於我的一份。

我隻吃過蘋果核。

那甘甜清香，讓我一直都記得。

發現了我盯著蘋果的眼光後，媽媽臉色變了。

瞥了我一眼，又嫌惡地轉過頭去，用著一種嘲弄的聲音說，

“眼饞什麼？這又不是給你吃的！”

我爸也走進屋，跟著應和，

“你媽懷弟弟了，這是給你媽補身體吃的，你少打主意！去！去院壩雞窩裏掏個蛋，給你媽煮了吃了。”

我心裏有些不解，媽媽肚子都沒大起來，怎麼就知道懷的是個弟弟呢？

以前他們常常說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讓我吃飯少吃點，更不許我吃雞蛋——更不要說吃肉了。

可現在媽媽卻又懷了，家裏哪裏來的錢再養一個弟弟呢？

去雞窩掏蛋的時候，大伯正好從我家門口過。

大伯對我很好，比我爸媽對我還好。

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才是我親爸，可是大伯前年才結婚，這種假設當然不成立。

我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大伯，你下班啦？”

大伯住了腳，看見我掏雞蛋，衝我揚起了笑臉，

“喲，王男，掏雞蛋吃呢？”

我點點頭，高興地回道，

“對啊，我爸說讓我掏個雞蛋給我媽補身體呢！”

我大伯心好，一聽還以為我媽生病了呢，立馬走進來問道，

“你媽媽生病了啊？嚴重嗎？”

我擺擺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害，啥生病啊，我媽她懷......”

“大哥，梅英她就一點小毛病犯了，沒啥事兒！嫂子還在家等你是吧？快回去吧，嗷！”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爸截了過去，我看了我爸一眼，哪想他給了我一記眼刀，顯然是警告我不要多嘴，我隻得把話吞進肚子裏。

我大伯還是有點擔心，邊往屋子裏瞧邊追問，

“有啥大事兒一定去醫院瞧瞧，別心疼那兩個錢，到時候多的事兒都整出來了......”

我爸怕他真看出我媽情況，一個勁兒催他回去，

“我剛看嫂子還買了條魚等你回去呢，你回去遲了嫂子知道該生氣了！”

我大伯想了想，最終還是轉身走了。

他剛沒了身影，我媽就衝出來指著我大罵，

“你個嘴不把門兒的，誰讓你張著嘴巴亂說的？”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罵聲嚇懵了，意識到闖禍了，我立馬低下頭乖乖聽訓。

我爸也說道，

“啥事兒都往外說，要不是我出來攔著，還指不定怎麼說呢！”

我爸揪了一下我的臉，鷹一般的爪力度極大，我能感覺到我半邊臉瞬間就腫了起來，我嗷一聲就哭出來了，我爸更不耐煩了，轉身就帶著我媽回屋裏，

“呸，犯錯了還敢哭，哭死吧你！”

我媽也叨叨，

“不知道你哥炫耀個什麼，什麼叫一點小錢，誰不知道他這兩年闖碼頭掙了一大筆錢？見誰都一股瞧不起人的模樣！真膈應！”

說著，他們把門一關，隻留我一個人在院子裏哭哭啼啼地等到天黑。

2

蟲鳴四起，萬家燈火。

屋內昏黃的燈泡亮起，他們才開了門叫我進屋。

我餓得前胸貼後背，眼冒金星，往桌上看去的時候，隻剩殘羹剩飯了。

我媽嫌棄地瞄了我一眼，然後下巴朝桌上揚了揚，用施舍的語氣說道，

“吃吧，看你那沒出息的樣，早知道就給你送出去了，哪來這麼多事兒！”

他們想過把我送走？

我一聲不吭地扒飯，眼淚瞬間滿了眼眶，但我不敢吭聲，他們已經夠討厭我了，我不能讓他們更煩我，不然他們真的不想要我了，趕我走，我又能去哪兒呢？

我抬著碗，一口一口的往嘴裏塞，試圖哽住我的嗚咽聲，可這在我媽眼裏卻變了味兒。

“吃吃吃，我就沒見過這麼能吃的，我家的財氣都被你吃散了！”

我爸眉頭一皺，朝我吐了口口水，

“你看看哪家閨女像你似的，一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要我看，當初把你送出去那件事兒你媽就不該猶豫！”

我媽立馬附和道，

“現在我不猶豫了，我巴不得趕緊把她送出去，老二下來了，計生辦的要來查的話，要被罰款的！”

我一聽，慌了，忙拉著她的手哭訴道，

“媽，別送我走，我聽話，我不吃了，我多幹活，你別送我走......”

我媽依舊是那副不耐煩的模樣，我心知動搖不了她，於是轉頭麵向我爸，

“爸，我錯了，求求你們別送我走！”

我爸掙脫我的手，大聲嗬斥道，

“你又哭又鬧的想幹嘛？”

我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本來左腿就落下了病，這麼一下來，我腿隱隱作痛，

“爸，媽，我沒有別的，我就是想求你們別送我走......嗚嗚嗚......別送我走......”

可能是懷孕的女人心裏會生出憐憫之心吧，我媽最終還是把我一把扯起來，她抬手捋了捋我淩亂的頭發，生硬地說道，

“王男，你聽媽說，媽不是怨你，咱們家情況你也知道，本來你奶奶給的地就沒多少，現在你爸那工廠也喊著裁員，本來就窮，現在媽懷了弟弟，多了口吃飯的，怎麼開銷得過來嘛？”

我咬了咬嘴唇，還是鼓起勇氣為自己爭取，

“可是現在弟弟還沒出來啊，我也不會吃太多的，我多幹活，我挑著菜去鎮上賣，我總有價值的，媽！”

我媽繼續解釋道，

“不是這些的問題，你還小，什麼都不懂。”

“咱們也不拿你送外人，把你送給你大伯，你大伯過年過節給你買麥芽糖，對你多好，你跟了他不會吃虧的，放心好了。”

我驚訝地抬頭問道，

“你們要把我送給大伯？”

我想到我大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是從城裏來的，打扮得很洋氣，而且很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人，要不是我大伯掙了錢，她也不會跟他來這農村生活，況且她跟我媽一直不對付，把我送過去，不跟狼入虎口差不多嘛！

我立馬把頭搖成撥浪鼓，

“我不要，我不要被送給大伯，我就想待在這兒！”

我媽徹底沒了耐心，一巴掌就給我呼過來，

“個沒良心的，好話歹話說了聽不進去呢？老子送你是去享福的知不知道？他們家那麼有錢，多養口人怎麼了？你還不樂意上了？”

我捂著臉徹底崩潰大哭，我明白了，我爸我媽就是不想要我了，多說了就是借口，他們就是想要個男娃，這個村裏，沒有哪家會喜歡女娃。

我想明白後，最終妥協，我緩緩點了點頭，回答道，

“好，我答應了。”

3

我媽一大早就把我送去我大伯家門口了，碰巧他們倆人都不在家，我媽就悄聲跟我叮囑道，

“記住了啊，死皮賴臉也得纏著他們家，少不了你好處，到時候過上了好日子別忘記是我送你來的，聽到沒有？”

我沒回答，也沒點頭，因為在我眼裏，她就是拋棄我了，此時此刻，我對她已經心灰意冷，不再有任何期待了，我也不想答應她任何無理的要求。

她見我這樣，暗聲罵了句“愣子”，然後轉身就跑了，絲毫不管我在這冷風裏吹的瑟瑟發抖。

我大娘是去菜地裏拔蘿卜去了，不過多時就拿著兩節又大又白的蘿卜甩著泥點子回來了，她一抬頭就看見我抱著單薄的身子蜷縮在牆角，她皺了皺眉，拉長了聲音道，

“喲，王男？縮牆角幹嘛啊？沒仔細看我以為是小狗呢！”

我抬起頭望著大娘，嘴裏想喊她的名字，卻發現喉嚨啞了，怎麼也出不了聲，我大娘哼笑了一聲，道，

“啞巴了？你媽呢？這麼冷的天就讓你一個人跑我家來？”

我搖搖頭，咬著牙，沒吭聲。

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說這樣一件事，向外人承認，我媽不要我了，把我送你這裏來，可是連自己親媽都不想要的孩子，健康也便罷了，腿還有病，送到誰家會招人喜歡？

我大娘跺了跺腳上的泥巴，又拍了拍身上的灰，

“行吧，不吭聲我也不問，你樂意在這呆就在這呆著。”

我大娘嘴上說著不管我，可我聽見她進屋就撥打了電話，先是撥打我爸的，不知道聊了些什麼，我大娘給氣壞了，她拔高了聲調對著電話吼道，

“行，王建國你們兩口子可真行！我算是開了眼，現在覺著是個累贅了就往我家丟是吧，你們還是人嗎？你們把她當什麼看了？村裏麵阿貓阿狗也不見得有這麼個狠心的爹媽！”

我聽著這些話字字錐心，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滾落。

我大娘一開門就看見我在哭，她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歎了口氣，

“哭啥，他們都這樣了還給他們流啥淚水？都不值得那點力氣！”

我連忙擦去淚水，生怕再做出招人煩的舉動，我大娘估計是看不下去了，往後一撤，隨即道，

“行了，進屋裏來吧，先等你大伯回來了再說。”

他們家修得很寬敞，和我們的平房不一樣，他們修的是兩層樓的小洋房，客廳啊，臥室啊，還有單獨的廁所嘞，和我家的旱廁根本不一樣。

我大娘說起來嫁給我大伯了，其實她歲數比我媽還小，而且沒有孩子，壓根不知道怎麼哄人，她語氣很生硬地把蘿卜燉的排骨湯推到我麵前，說道，

“喝吧，外邊這麼冷也不吭聲，就這麼坐著，咋就這麼不機靈呢？”

肉，是肉！

我沒吃飽過，這麼看見一碗排骨湯，我肚子裏的饞蟲瞬間被勾起，眼睛裏直放光，我小心翼翼地把湯挪到麵前大快朵頤起來，又怕我大娘嫌棄我，我盡量控製住自己的吃相，讓自己配得上這裏的環境，盡管我穿的破破爛爛。

我大娘見了我的模樣，竟然沒像我媽那樣大罵我奸懶饞滑，而是問我，

“吃飽了沒，不夠我再給你打一碗？”

我立馬擺擺手，

“謝謝大娘，我吃飽了，很好吃，您手藝真好。”

她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了一些，

“還行，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嘴巴還挺會說。”

“你自己在這呆著玩兒吧，等你大伯下班了我再商量你的事。”

我很想跟她說，我知道自己是個麻煩，不喜歡完全可以把我送回去，不必那麼麻煩，可我開不了口，我隻是個孩子，我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下午，我大伯回來了，他一進門就滿臉堆笑，

“喲，男男，餓了嗎？大伯給你做點好吃的？”

我喉嚨那種幹澀感又上來了，我本想開口喊他一聲的，可忽然，一種眩暈地感覺湧了上來。

我大伯見我暈頭轉向地模樣，立刻大步上前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這麼燙！男男，你什麼時候感覺的不舒服啊？”

我如實回答，

“早上的時候我喉嚨就很不舒服了......”

大娘聽到了聲音也跟著下樓來查看，

“喲，真燙，怕是她媽給她丟冷風裏吹給吹發燒了，我回來的時候，還見她坐地上呢！”

在我暈呼呼的時候，我隱約聽到我大娘的話，

“都這時候了說這些幹啥，先給她送醫院看看，打點藥，別的後麵再說，本來腿腳就不好使，再耽誤給她腦子燒壞了！”

我心想，我運氣也挺好的，如果這會兒病死了，至少還有擔心我的人......嗯，還吃了一碗排骨湯，特別特別香，一點都不虧......

想著想著，我就睡了過去。

4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這麼躺床上打點滴。

我心裏產生了一絲慌張，他們是不是把我丟醫院就不管了？

我看了看周圍，這分明是城裏麵的醫院，如果他們真給我丟這裏了，我都不知道咋回去！

我翻起身就想往外跑，旁邊躺著的一個老奶奶叫住了我，

“誒，這娃往哪兒跑呢！你媽給我打了招呼了，醒了就叫你呆著，別亂跑，一會兒你媽就回來了。”

“我媽？是我媽送我來的？”

那奶奶點了點頭，

“對啊，昨晚上給你送過來的，火急火燎的，還好燒退下去了。”

我心中生出一絲竊喜，我媽真的沒有丟棄我，她還是會掛念我，擔心我的！

我滿懷期待地坐床上等待著我媽媽，可最終推開那扇門的，卻是我大娘。

我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奶奶，她卻笑著對我說，

“看我說的，你媽回來了吧！她給你帶飯去了！”

原來不是我媽啊......

我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並沒有我媽的身影，心裏還是很失望。可我不能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訥訥地開口道，

“大娘。”

那個奶奶驚奇地問道，

“這不是你媽啊？”

我大娘過來把肉包掰開了遞我手裏，邊打開粥邊說道，

“不是，我是她大娘。”

她笑著打圓場，

“哦，我看你給這孩子忙前忙後的，我尋思是她媽媽呢......這孩子她媽呢？咋就你倆口子來送？”

大娘瞧了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忙手邊的事，

“她爸媽倆人都有病，來不了。”

老奶奶沒聽出言外之意，真以為我家是那樣的情況，於是歎道，

“可憐的娃，還好有你大娘照顧你哦......”

城裏我沒來過，肉包也是過年才能嘗到，我突然覺得生病也挺幸福的，能吃到倆肉包呢！

我點點頭認同那老太太的話，

“對啊，大娘和大伯都對我很好。”

可能是這句話觸動到我大娘的內心了，她明顯愣了一下，而後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上一次看到這種笑意，還是我媽告訴我她懷了孕。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很安心，我竟然產生了留在他們身邊的想法，不過這個想法轉瞬即逝，萌芽很快被我摁死在搖籃裏。

他們又不傻，誰會想要個累贅？

退了燒沒啥大事兒，大娘就領著我回村了。

大伯家會路過我家，我很忐忑，我歪頭問她，

“大娘，你要送我去我媽那兒嗎？”

我大娘好像聽不得我媽這個人，一提到我媽她的臉色就垮的難看，

“咋了，這才沒兩天呢，就想回去了？”

我搖搖頭，選擇實話實說，

“我媽都把我送出來了，她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要送我回去。”

我大娘那麼個能說會道的人，愣是在這時候沒吱聲，她沉默了很久，然後鄭重其事地跟我說道，

“你真不想回去？”

我點點頭，

“對。”

她又問道，

“你就想留在我這兒？”

我繼續點點頭，

“嗯，我可能幹了，別的小孩隻能裝平平的一背簍豬草，我能裝尖尖的一筐；我點包穀也比別人快；我還可以煮飯燒菜......”

“行了。”

她出聲打斷了我，

“我又不是找個長工，你媽平時就這麼對你？真行！”

“你記住了，想留在我家，隻有一個條件......”

我靜靜地聽她說著。

“那就是一輩子隻能是我的女兒，進了我家門，就別想著回去，你辦得到嗎？”

我眼睛一下就亮起來了，這麼說，我可以留下了！

我生怕她反悔，連連答應，

“我願意！”

5

其實在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我大娘早就決定要收留我了，我生病時大伯不在旁邊也隻是去給我辦證件去了。

她身體不好，在城裏嬌生慣養慣了，哪裏受得了這窮鄉僻壤和刁鑽的親戚，不過是看在我大伯人老實，有錢，對她無條件的好，哪怕知道她不孕也義無反顧地提著彩禮上門求取，他們家人這才放心把我大娘嫁給他。

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我大娘也想給我大伯留個孩子，可看過很多醫生，吃了很多偏方，就是懷不上，我的出現，無疑成為了這個難題的最優解。

上戶口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名字，他們其實討論了一晚上該叫我什麼，我大娘說，

“王男不好聽，望男旺男，哪個寓意都不好，我們城裏的女性，都向往著自力更生，哪能啥都指望著男人？你弟他們真是想男娃想瘋了！”

我大伯解釋道，

“他們一輩子都在這兒，沒出去過，眼界也就隻能看到這一點東西，你別跟他們計較，到時候氣壞的還是你自己。”

我大娘想想也是，於是問道，

“王心怡怎麼樣？”

我大伯立馬肯定，

“好聽，就叫這個了！”

所以第二天，他們就“心怡心怡”地叫我了，我一開始還不習慣，但他們給我說了這個寓意，

“心怡，心中歡喜，是想讓你天天開心。”

我覺得這個名字越聽越好聽，什麼王男王女的，今天開始，我要叫王欣怡！

我大伯和大娘對我真的很好，我從未體驗過的作為子女可以受到的愛，他們給我了。

我大娘說話不大中聽，可我知道，她是恨鐵不成鋼。

她希望我成長得很快，長到很厲害了，可以在沒有他們的時候也能不受人欺負了，那他們就可以放心了。

所以我在他們給我過我人生中第一個生日的時候，吃著從未吃過的蛋糕，哭著喊他們，

“爸，媽，謝謝你們。”

那天，我也看到我大娘倔強的表情下眼裏泛著的淚花，他們兩人緊緊擁抱著我，那一刻，我很確定，我又有家了，而且是一個很愛很愛我的家。

十個多月過去了，我親爸親媽確實生下來個男娃，這可把我奶奶給高興壞了，他們也傲氣得很，尤其是我親媽，她從來沒比過我大娘，現在生了個兒，真是不得了，隔三差五就在這門口竄。

最後她被我大娘一盆洗腳水給潑出去再也不敢來晃悠了，我們才過得安穩些。

日子一晃就溜走了，我本以為我的人生和他們將再無瓜葛時，我親媽破天荒打了通電話，我以為她是來和我懺悔的，結果她沒兩句就暴露了真實目的，

“你弟娶媳婦兒呢，你有錢沒有？”

我這弟弟比我小不了多少，但是和我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我爸媽把他當做心頭寶，再窮也會把最好的捧他麵前，簡直寵得無法無天，這樣環境下，自然就養了個混世魔王。

他經常欺負那些年紀小的孩子，搶走他們的零食和玩具，看著孩子們哭哭啼啼的樣子，他卻在一旁哈哈大笑，以此為樂。

有一回，鄰居家大爺說了一句他不好好讀書，沒想到被他懷恨在心，竟抓起大爺家養的雞拿起石頭猛砸，直接把雞砸得癱倒在地，大爺找上門來理論，爸媽卻隻是敷衍地賠了些錢，對弟弟的行為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教育。

再後來初二的時候，他喜歡上了班上的女生，天天扯人家內衣帶子，把人家堵在角落，嚇得女同學都不敢去學校了。

女同學家長鬧到學校，學校對他進行了退學的處理，正好他也不愛讀書，就整天在村裏遊手好閑，之後更是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輸光了自己身上的錢後，竟打起了家裏的主意。

他趁爸媽不在，偷偷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拿去變賣，用來償還賭債。

爸媽發現後，隻是哭著罵了他幾句，卻依舊舍不得動手教訓，更沒有想辦法讓他戒掉賭博。就這樣，弟弟在擺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這樣的人，怎麼有好女孩敢嫁給他？

所以，如今聽到我弟要娶媳婦的事，我立即察覺到不對，警惕的反問她，

“我一個學生還在讀書呢，我哪裏來的錢？”

她不服氣地“嘿”了一聲，然後放大了嗓門吼道，

“你大伯他們對你那麼好，都供你讀到大學了。”

“我不信你身上一分錢沒有，快點拿來，你弟弟著急著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