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獵鷹突擊隊最頂尖的狙擊手,代號“鬼眼”。
在一次邊境清剿行動中,與宿敵“豺鷹”的巔峰對決裏,我為掩護戰友撤離,右腿被子彈貫穿,神經受損,隻能黯然退役。
因傷殘評級和保密協議,組織將我安排回了老家的村委會,成了一名基層幹事。
周末,我正在整理社保檔案,一通加密衛星電話要求我必須在12小時內歸隊。
“豺鷹”率領一支非法武裝滲透入境,我方前哨站…傷亡慘重。
我抓起外套就往村支書辦公室衝,卻被村主任和村支書一左一右堵在了門口。
“上戰場?王凱,你是不是社保材料寫傻了?”村主任指著村口那嶄新的公共廁所,唾沫橫飛,“市裏的大領導馬上就到,親自檢查咱們村的人居環境改廁成果!這才是眼前的大事,你沒事亂請什麼假!”
村支書則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王啊,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負,但為村裏做貢獻也就等於是為國家做貢獻,沒事就別亂折騰了。”
他指了指牆角的掃帚和水桶,嘴角的譏諷毫不掩飾。
“去,把村裏從頭到尾那五個公共廁所,全給刷幹淨了。什麼時候市裏領導檢查滿意了,你再去執行你那什麼任務也不遲。”
我看著他們那副官僚又鄙夷的嘴臉,攥緊了因神經損傷而微微顫抖的右手。
“山河已無恙,吾輩請長纓!”
“若有戰,召必回!”
01
我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過,但最終還是歸於平靜。
“好,我去打掃。”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
哪怕我已經退役,這四個字也早已刻進了我的骨髓裏。
村支書李長貴和村主任錢主任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笑容裏,帶著一種掌控他人命運的優越感,刺眼得很。
“這就對了嘛,小王。”李長貴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年輕人,要懂得什麼叫顧全大局。今天市領導的視察,關係到咱們紅旗村未來的發展,也關係到我和錢主任的前途,這才是天大的事。”
錢主任抱著手臂,在一旁幫腔:“就是,什麼打仗不打仗的,和平年代,哪來的仗給你打?別是看多了電影,魔怔了吧?趕緊去,把廁所刷亮點,尤其是那幾個蹲坑,別留一點黃漬,領導眼神尖著呢。”
我沒再說話,拎起牆角的水桶和掃帚,走向村口的第一個公共廁所。
十二小時,時間緊迫。
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然後歸隊。
狙擊手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精準,打掃衛生也一樣。
我調勻呼吸,控製著因神經損傷而偶爾不聽使喚的右腿,開始動手。
水衝,去汙粉,長柄刷。
從牆壁的瓷磚到地麵的每一個角落,再到最肮臟的便池,我用的是擦拭狙擊槍鏡頭的標準。
半個小時,第一個廁所被打掃得光可鑒人,連空氣裏都彌漫著消毒水的清新味道。
我沒有停歇,立刻走向第二個。
五個公共廁所,分布在村子的東西南北中。
我像一個執行越野任務的士兵,在村裏的土路上快速穿行。
兩個小時後,五個廁所全部煥然一新。
我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看了看手表,時間還來得及。
我找到正在村委會門口翹首以盼的李長貴和錢主任。
“書記,主任,打掃完了。”
李長貴背著手,慢悠悠地“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麼快?小王,幹活可不能圖快,要講究質量。走,錢主任,咱們去檢查檢查。”
他那語氣,活像一個要去檢閱部隊的將軍。
0.2
他們兩人在前,我在後,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第一個廁所。
李長貴走進去,戴上不知從哪摸出來的白手套,在洗手台的邊緣用力一抹。
他舉起手套,上麵果然有一絲幾不可見的灰塵。
“王凱,這就是你說的打掃幹淨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你看看!這是什麼!你是想讓市領導看見咱們紅旗村的工作態度就是這麼敷衍嗎?你想讓我和錢主任在領導麵前丟臉嗎?”
錢主任立刻跟上,指著蹲坑旁一處剛剛被水濺到的濕痕,痛心疾首地吼道:“還有這裏!水漬!這麼明顯的水漬你都看不見?眼睛長哪去了?這要是領導腳下一滑,摔倒了,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心中一片冰冷。
這根本不是檢查,是找茬。
我沉默著,沒有辯解。
在絕對的權力麵前,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
“愣著幹什麼!”李長貴用手指著我,“還不趕緊重新打掃!所有廁所,一個一個,全部重新打掃一遍!這次要是再出問題,你就不是請假了,是卷鋪蓋滾蛋!”
“聽見沒有!”錢主任補充道,“我們村的臉,不能被你這種辦事毛躁的人給丟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
“是。”
我再次拿起工具,從第一個廁所開始。
這一次,我比之前更加細致。
我用一塊幹抹布,將每一塊瓷磚,每一個水龍頭,都擦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水痕。
做完這一切,又是一個半小時過去。
距離十二小時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下午兩點,李長貴和錢主任嘴裏那位“馬上就到”的市領導,終於姍姍來遲。
一輛黑色的奧迪A6停在村委會門口,李長貴和錢主任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小跑著迎了上去。
“哎呦,張處長,您可算來了,我們都等您半天了!”
車門打開,一個腆著啤酒肚,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
他拍了拍李長貴的肩膀,一副熟絡的樣子:“長貴啊,路上有點堵。怎麼樣,準備得如何了?”
“您放心,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您來檢閱!”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心沉了下去。
他們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03
所謂的檢查,果然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張處長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背著手,邁著四方步,像皇帝出巡。
他走到第一個廁所門口,隻是朝裏麵掃了一眼,連腳都懶得踏進去。
“嗯,不錯,幹淨,整潔。”他點了點頭,語氣平淡。
李長貴和錢主任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附和:“都是張處長指導有方,我們就是嚴格按照您的指示來辦的。”
他們走向第二個廁所。
我站在人群外,手心已經全是冷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我不能再等了。
“領導!”
我往前一步,聲音有些沙啞。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張處長眉頭一皺,不悅地看向我:“你是?”
李長貴的臉“唰”一下就黑了,他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壓低聲音怒斥:“王凱!你想幹什麼!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滾回去!”
錢主任也急了,指著我的鼻子罵:“沒規矩的東西!衝撞了領導,你擔待得起嗎?”
我沒有理會他們,目光直直地看著那位張處長。
“領導,我有點緊急情況,需要馬上離開,能不能請您......檢查得快一點?”
我的話說出口,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
張處長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他冷笑一聲,指著我,對李長貴說:“長貴,這就是你們村的幹部?好大的架子,竟然敢催我?”
李長貴嚇得魂飛魄散,連連鞠躬道歉:“張處長您別生氣,他新來的,不懂事!腦子有點問題!我馬上就處理他!”
說完,他轉過身,揚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我微微側身,躲了過去。
“你還敢躲!”李長貴氣得渾身發抖,“反了你了!今天這事,沒完!張處-長,這小子衝撞了您,影響了您的心情,我看這次的檢查......怕是要記上一筆了。”
這話是說給張處長聽的,也是說給我聽的。
明目張膽的威脅。
張處長果然順著台階下,冷哼一聲:“我看也是。一個小小的村幹部,工作態度有問題,思想覺悟更有問題!長貴啊,你們村的隊伍建設,要加強啊!”
“是是是,您批評得是!”李長貴點頭哈腰,然後惡狠狠地瞪著我,“王凱!你聽見沒有!因為你一個人,我們全村的努力都可能白費!你就是我們紅旗村的罪人!”
“現在,立刻,馬上!給張處長道歉!”錢主任在一旁吼道,“然後,把所有廁所,再給我打掃一遍!直到張處長滿意為止!”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
“當家的!出事了!”
是李長貴的老婆,手裏拎著個菜籃子,跑得氣喘籲籲。
“你快回家看看吧!咱家那個新馬桶,也不知道讓誰給堵死了!那糞水冒得呦,滿地都是!臭死了!”
李長貴一聽,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眾目睽睽之下,這是讓他當眾出醜。
他猛地轉頭,死死地盯住我,那眼神,像是要活吃了我一樣。
他抬手一指他家的方向,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王凱,你不是能耐嗎?”
“去!給我上我家去!把那個馬桶給我通開!”他老婆尖著嗓子補充道:“那馬桶可是進口的,好幾千呢!不能用鐵絲捅,會刮壞釉麵!你得用手掏!”
李長貴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補充道:“聽見沒有?用手給我掏幹淨!還有,別把我家新鋪的地板弄臟了,你得跪在地上掏!什麼時候弄好了,什麼時候再跟我談你那狗屁任務的事兒!”
04
跪下,用手掏。
這六個字,是極致的羞辱,像鋼針一樣紮進我的耳朵。
周圍的村民們發出一陣更大的哄笑。
“哈哈,讓他跪著掏自己家的馬桶,書記這招太絕了!”
“活該,誰讓他得罪書記和張處長的。”
李長貴和他老婆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那位張處長也抱著手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們把我當成了一個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一個可以用來取樂的玩物。
我體內的血液,在這一刻開始逆流。
我強壓著滔天的怒火,因為我的右手動了,那是我最想殺人的時候才會有的反應。
領導的囑咐在耳邊回響:“千萬不要和地方人員起衝突。”
我閉上眼,再睜開時,一片死寂。
“好。”
我隻說了一個字,轉身走向李長貴的家。
就在這時,我口袋裏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
是加密線路。
我走到一旁,按下了接聽鍵。
“鬼眼!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還沒到指定地點!”
電話那頭,是我的老領導,周司令,他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和憤怒。
“豺鷹的部隊已經突破了第二道防線!前沿哨所的弟兄們快頂不住了!我再給你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內你如果還不到,就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看著眼前李長貴家那棟村裏最氣派的小洋樓,又看了看不遠處那群幸災樂禍的嘴臉,一股巨大的悲涼和憤怒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對著電話,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報告司令,我......可能去不了了。”
“你說什麼!”周司令的聲音像是要掀翻屋頂。
“我被困住了。”我一字一頓地說,“我們村的領導說,我必須......跪下,把他家的廁所用手掏幹淨,才能離開。”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能想象到,周司令此刻的表情,會是何等的錯愕與震怒。
而我周圍,李長貴、錢主任,還有那個張處長,聽到我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還真敢說啊!”錢主任捂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跪下?用手掏?這小子編瞎話的本事,比他掃廁所的本事大多了!”李長貴的老婆笑得前仰後合。
張處長也忍俊不禁,指著我搖了搖頭:“長貴啊,你們這村幹部,不僅腦子有問題,還是個戲精啊。還司令?他以為他是誰?電視劇男主角嗎?”
李長貴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王凱,演,你接著演。”
他一把搶過我的手機,對著話筒大聲吼道:“喂!我管你是司令還是司令的爹!我告訴你!你手下這個兵,現在歸我管!他不跪下把我家的馬桶掏幹淨,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帶走他!聽懂了嗎!”
05
李長貴那囂張至極的吼聲,通過手機聽筒,清晰地傳了出去。
他吼完,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快感和炫耀,仿佛剛剛完成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壯舉。
他把手機狠狠砸回我的懷裏,那眼神,就像在看一隻已經被踩在腳下的螞蟻。
“聽見沒有?你那個什麼狗屁司令,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他轉頭看向張處長,邀功似的笑道:“張處長,您看,對付這種不服管教的刺頭,就得用硬的。您放心,我保證讓他服服帖帖的。”
張處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有魄力。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周圍的村民也跟著起哄,嘲笑聲、譏諷聲,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
“還司令呢,嚇唬誰啊。”
“就是,在咱們書記麵前,是龍也得盤著!”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喧囂,隻是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通話,沒有被掛斷。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之後,周司令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得可怕。
“小王,把電話開免提。”
我依言照做。
“你就是紅旗村的村支書,李長貴?”周司令沒有感情的說道。
李長貴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還沒掛,他挺了挺胸膛,官腔十足地回答:“沒錯,我就是!你是哪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電話裏威脅地方幹部,是什麼性質的問題?”
他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拿捏住了對方。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跟一頭即將暴怒的雄獅對話。
“我給你三十秒,讓你的人,立刻,護送王凱離開。”周司令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一絲金屬般的殺伐之氣,“否則,後果自負。”
“護送?哈哈哈哈!”李長貴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我他媽還警告你!三十秒內,你要是再敢騷擾我,我就報警抓你!告你個擾亂辦公秩序!”
“還有,別叫他王凱,叫他掏糞工!他今天不把這廁所掏幹淨,就準備在我們村裏掏一輩子馬桶吧!”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看著我,仿佛在說:你看,我多威風。
我看著他那張愚蠢又狂妄的臉,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絲憐憫。
無知者,無畏。
電話那頭,周司令隻說了三個字。
“你等著。”
然後,通話結束。
李長貴撇了撇嘴,不屑地“切”了一聲。
“裝神弄鬼。王凱,別愣著了,還等我請你嗎?動手!”
他指著那冒著黃湯的廁所,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錢主任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耽誤了張處長的時間,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的目光,越過他們,投向了村口那條蜿蜒的土路。
“怎麼?怕了?慫了?”李長貴冷笑道,“剛才打電話那股勁兒呢?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
我緩緩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不是我後悔,是你們,馬上就要後悔了。”
06
我的話,像一滴冷水掉進了滾燙的油鍋。
“你說什麼?”李長貴勃然大怒,“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我看你是真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擼起袖子,作勢就要上前來教訓我。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從遠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