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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打臉

5、

別墅裏,許薇緊張兮兮地下了樓,直撲到杜誌陽懷裏。

“剛剛好大一聲摔門,是蓁蓁姐走了嗎?”

杜誌陽愛憐地摸了摸許薇的頭發,語氣譏諷。

“讓她鬧,看把她能的,還敢跟我玩離家出走。”

“你們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她就得老老實實回來。”

許薇崇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可隨著杜誌陽拿起手機撥通我的號碼,兩人的表情一起變得凝重起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該死!

杜誌陽在心裏罵道。

他根本想不出,孤身一人的我,此刻會在跟誰“告狀”。

“姚小姐,你終於考慮好了。”

我坐在沙灘上,手機另一邊傳來一個興奮的女聲。

“您稍等,正好我和黛米拉在附近拍廣告,稍後我讓助理來接您,感謝姚小姐加入我們的團隊。”

我微笑稱好,掛掉了最後一個電話。

對麵的女人,是影後黛米拉的經紀人高晴。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來過我和杜誌陽的美發沙龍。

那時還是個夫妻店,沒有他那兩個徒弟,更沒有許薇。

杜誌陽自視甚高,給高晴設計造型,完全不考慮她的臉型和需求,隻按自己的想法來。

眼看著客人的臉色越來越沉,最後是我接過了剪刀,重新搶救回了她的美貌。

高晴很認可我,我們互相留了聯係方式,這幾年基本也是點讚之交。

可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能去黛米拉工作室,做影後的專屬造型師。

隻是那時候我傻,為了扶持杜誌陽的事業,一再拒絕自己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橄欖枝。

在等待助理的過程中,我又收到了財務給我的回信。

前麵我也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以後的賬目票據可以不用再跟我對接了。

既然杜誌陽能力超群,那這些瑣碎的事一定也不在話下。

“小姚,我捋賬的時候發現,杜先生把那個美甲店的成本也算在咱們的成本裏了。”

“而且許薇的美甲店是借用咱們店的名義開的,從法律上來說,屬於無證經營。”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

原來像我這樣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有一天也會被人空手套白狼。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都是出來打工的,沒必要為不相幹的人擔風險。”

財務姐姐是個明白人,她自然知道要做什麼。

隻是有點唏噓,好不容易做起來的品牌,就快要沒了。

這些年一直是我和財務在管個體戶自主報稅的事。

杜誌陽恐怕連稅務局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突然兩聲鳴笛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看見了熟悉的車和人,正向我這邊過來。

杜誌陽下了車,狠狠摔上了車門,怒氣衝衝地走到我麵前。

“姚蓁蓁,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離家出走,還敢不接我電話,你瘋了嗎?”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無能狂怒,第一次發現,原來我的老公是這麼猙獰。

“你別給我裝這個死樣,鬧差不多就夠了!真的離開我,你還不知道得死在哪呢。”

看我依然沒反應,他又放軟了語氣。

“我知道,你不就是因為薇薇嗎,咱倆才是合法夫妻,誰也沒辦法撼動你的位置的。”

“我就是工作壓力大,拿她泄泄火,沒動過心的。”

“你要是不高興,大不了你也可以出去玩啊,就算你跟我那倆徒弟睡一覺,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我倒吸一口氣,再也受不了他的禽獸言論。

“閉嘴!杜誌陽,你真讓我惡心。”

我抬手想打他,但畢竟男女力量有別,我舉在半空的手被他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杜誌陽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想吻我。

他貼上來的那一刻,我下意識地躲避和尖叫。

結婚這麼多年,親熱了無數次,但今天這個吻卻讓我感到驚恐。

“放開她!”

遠處一個男人跑過來,推開了欺身向前的杜誌陽。

緊緊地把我護在了身後。

6、

杜誌陽眼白充血,滿臉不可置信。

“蓁蓁,你就是為了這個男人才離開我的嗎?”

“好啊,我就說你怎麼這麼大膽子,敢離家出走,原來外麵早就找好下家了。”

“說,這個男人是誰?昨晚我沒在別墅,你們都幹什麼了?”

我再也克製不住情緒,衝上前給了杜誌陽一拳。

“你夠了,自己臟得要命,別把別人想得和你一樣!”

杜誌陽沒反應過來,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拳,他身形晃蕩,快要站不穩。

我身前的男人同時向前一步,語氣義正言辭。

“姚小姐是我們老板的專屬造型師,也就是我的領導,如果你再有什麼惡意舉動,別怪我不客氣。”

“真給我們男人丟人。”

他甩下這句話,再不看杜誌陽,轉身恭恭敬敬地請我上車。

我知道,他就是高晴說的要來接我的助理。

不愧是影後身邊的人,看他的身形,八成也兼顧一些保鏢的工作,和他一比,杜誌陽簡直像個弱不禁風的病人。

我最後看了一眼杜誌陽。

“我已經給離婚律師打過電話了,這兩天他會聯係你的。”

杜誌陽的心好像被什麼字眼刺痛了。

他再次踉蹌地衝上來:“你要跟我離婚?”

“就為了這個野男人?”

他自顧自地發瘋,見我背過身去不再看他,又把矛頭對準了助理。

“我告訴你,這個娘們兒已經爛了,她生不出孩子的,你要她你虧大了!”

“你應該也有點小錢吧,幹嘛非要搶別人家的二手貨?她什麼也不是,這些年要不是有我賺錢,她早完蛋了。”

助理小哥拳風咧咧,直擊杜誌陽麵門。

等他再起來的時候,眼淚和鼻血已經混合在了一起。

他哭了。

“把蓁蓁還給我吧。”

“蓁蓁,你別走,行嗎?”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累,感覺像是和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一起生活了七年。

被偏愛的時候有恃無恐,做盡讓我傷心的事。

等發現玩脫了,讓人徹底失望了,他又開始表演真心。

他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愛。

哪怕到了現在,他居然還想用詆毀我的方式挽留我。

全然忘了當初,正是因為他和富婆在夜店喝酒,回來之後對我用強,第一個孩子才流掉的。

我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全是因為他。

可他卻想逃避責任,一點點洗白自己,把這個汙名永久地釘在我身上。

我怎麼可能還跟他過得下去。

我不再猶豫,毅然決然上了車,關上了車門。

助理也懶得理他,隔空啐了一口,開著車揚長而去。

7、

回到別墅的杜誌陽失魂落魄。

許薇穿著比基尼晃過來,酥胸緊緊貼著他的胳膊。

“怎麼了陽哥,誰打你了?”

“蓁蓁姐也太不懂事了,這麼任性怎麼做好你的賢內助呢?”

杜誌陽僵硬地轉過頭,看著許薇。

真奇怪,明明昨天還覺得可口的小蛋糕,今天看起來怎麼這麼矯揉造作。

杜誌陽抬手給了許薇一巴掌,把人扇在了地上。

“蓁蓁為什麼這樣你不知道嗎?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許薇心虛地別過眼睛,別墅裏鴉雀無聲。

一場旅行不歡而散。

回到店裏,杜誌陽更是焦頭爛額。

“什麼叫洗發水沒有了,沒有了你去跟供應商采購啊?聯係方式都沒有要你們幹什麼吃的!”

“張太太和楊太太做營養的時間為什麼會撞?預約單怎麼就填重了!”

“跟房東說,這個季度的房租還得晚一點,都租了這麼長時間了,我會賴他錢嗎?”

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進來,沒有一個是我的。

杜誌陽想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冷靜一下,竟是一刻也不得閑。

家裏的存款在哪張卡裏他不知道,水電和租金哪天交他也不知道。

他從來沒想過,我走之後,他的生活竟然會變得一團糟。

原來那個被他嘲笑寄生蟲的女人,竟然默默做了這麼多隱形的工作,一做就是七年。

杜誌陽抽著煙,百感交集。

半個月過去了,出門之前我整理的行李,還在客廳大喇喇地躺著,杜誌陽根本不知道“歸位”是什麼意思。

中間他也給我打過十幾個電話,但那時,我忙著跟黛米拉和高晴飛巴黎,完全顧不上手機。

等我看到留言的時候,才發現,居然是因為他不知道店裏的網銀密碼。

我回了他一句,是結婚紀念日。

杜誌陽的消息馬上又進來:“是哪天?”

我握著手機,看著窗外的埃菲爾鐵塔,無聲地笑了出來。

敲門聲響起,來人是那個男助理。

“蓁姐,老板說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得去晚宴了。”

我應了一聲,直接把手機關機。

不知道結婚紀念日,一定能找到結婚證吧?

找不到結婚證,那我也確實無話可說了。

跟著黛米拉和高晴輾轉了幾個國外的電影節,我感覺整個人都受到了非常大的洗禮。

和國外的造型師聊天,讓我發現從前的自己,真的就是井底之蛙。

我像一塊海綿,瘋狂吸收著當下最時髦的“知識”。

偶爾翻翻黛米拉的社交軟件,看到粉絲誇她近期的妝造越來越棒,也會讓我感到欣慰。

回國後,我跟著黛米拉進了新的劇組。

高晴不常在這裏,男助理有時候又不太方便,所以反而成了我每天和大明星形影不離。

今天,我正在給黛米拉修鬢角,突然聽到房車外圍有騷動。

我側耳聽了幾句,除了工作人員罵罵咧咧的驅趕聲,還有一道我熟悉的聲線。

我知道那是誰,可我隻能裝聽不到。

現在,沒有人比我手中的“藝術品”更重要,沒有人比我自己更重要。

半個小時之後,副導演來催,我和黛米拉才下了車。

杜誌陽看到我從房車上下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被幾個場務架著,還是用力向我揮手。

“蓁蓁,姚蓁蓁!是我!”

我把黛米拉讓進拍攝現場,又跟劇組的化妝師叮囑了幾句,轉身朝人群走過去。

8、

“你來這裏做什麼?請不要打擾我工作。”

身邊的幾個小哥認得我,都知道我現在是女主角身邊的紅人,對我倒是禮貌有加。

看我這樣問這個不速之客,大家也猜到了我們可能認識。

為首的工作人員先放開了杜誌陽,轉身跟我解釋。

“打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發現這個人鬼鬼祟祟的,在你們房車附近徘徊。”

“我們怕是狗仔來偷拍,也怕是黛姐的狂熱粉絲,萬一傷著你們就不好了,所以才把他控製住。”

“這小子一直喊是你老公,我們都說他是騙子,姚老師你不是單身嗎?”

杜誌陽聽到場務大哥的話,頓時神情委屈了起來。

“蓁蓁,原來你在外麵是這麼說的?咱們可還沒離婚呢。”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事到如今,我也不覺得我和杜誌陽是一家人。

“已經在走程序了,結果重要嗎?”

“重要,”杜誌陽抽出一隻手,從兜裏摸出他失蹤多年的婚戒,“你看,我還留著呢,你也一定還留著吧!”

“我們其實都放不下對方,所以你能不能原諒我,咱們不離婚了,好嗎?”

我看著眼前閃閃發光的鑽戒,突然有些祛魅了。

一個破石頭罷了,有什麼值得這麼多飲食男女趨之若鶩?

“我的那枚,早就丟了。”

“就在你和許薇上床的那天晚上。”

杜誌陽眼神受傷,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以前或許我還會給自己找各種理由心軟,但現在不會了。

“你最好趕緊走,我的律師應該也找過你了,房子過戶到我名下,存款平分。下個月10號去辦手續。”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絕情?”杜誌陽依舊不死心。

“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

“我已經把許薇趕走了,她在店裏給我搞出了那麼大的稅務漏洞,我已經掏空家底填上了。”

“現在,咱們的店要出兌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隻有你了!”

我平靜地截住了他的話茬:“不,你早就沒有我了,在這麼多你失去的東西裏,最早放棄的就是我。”

周圍的人好像都很有眼力見,不知道什麼時候散去了。

此刻空地上隻有我們兩個人,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杜誌陽的耳朵裏。

像針一樣,紮進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眼神黯淡下來,瞬間老了十歲。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他喃喃著,我也如是想著。

往後的十幾天,杜誌陽好像學乖了。

他沒有再鬧事,也沒有再妄圖接近我的工作區。

隻是每天雷打不動地到拍攝地來,遠遠地蹲在角落裏。

看到我,他就會站起來對著我笑。

但躊躇了半天,始終沒有向我的方向靠近一步。

對我來說,杜誌陽已是路人。

我沒再分給他多餘的眼神,就這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直到真正的狂熱粉絲衝進了拍攝現場,那一天,一切都亂了套。

9、

我和黛米拉在房車上休息。

她人性格很好,有時買了高檔的化妝品,也會跟我一起分享。

她知道我有一個準前夫,每天都在現場蹲點。

也知道曾經他對我做過什麼事。

高傲如影後,自然看不上這種男人。

黛米拉幾乎每天都要提醒我一遍,千萬別心軟,這種男人不值得同情。

這天她正說著同樣的話,房車的車門被人猝不及防拽開。

我們誰都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等發現的時候,這個一身酒氣的中年男人已經到了我們眼前。

男人見到黛米拉,眼裏迸發出邪惡的光。

我把人護在身後,隨手拿起修留海的夾剪,顫抖著指著對方。

“黛米拉,嫁給我!”

他從兜裏摸出一個臟兮兮的易拉環,在房車上單膝跪地,突然開始求婚。

“快叫人!”

“快報警!”

我和黛米拉異口同聲。

我瘋狂大喊,想引起外圍工作人員的注意。

黛米拉也在我的掩護下撥通了報警電話。

可麵前的中年男人,明顯精神狀態不對。

他看出我倆有抵抗的意思,瞬間暴怒。

“賤人,你給我下去!我要和我老婆黛米拉在一起。”

男人上手把我推到一邊,我的肚子撞到了桌角,疼得蹲下身來。

而中年男子眼看半個身子就要越過我,貼上黛米拉的腰。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不許碰我老婆!”

杜誌陽在車窗外露出了半個腦袋。

中年男人不明所以,還以為杜誌陽說的“老婆”也是黛米拉。

頓時對這個素未謀麵的情敵產生了殺意。

他從包裏拿出了一塊磚頭,照著杜誌陽的腦袋就拍了下來。

兩人很快扭打作一團。

黛米拉出道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整個人都嚇傻了,縮在角落裏不敢動。

我眼看著杜誌陽在體型上落了下風,已經被中年男人按在地上打了。

磚頭碎塊混合著血,飛濺得到處都是。

我顧不得許多,趕緊衝上去,從後麵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為杜誌陽爭取的這幾秒鐘,足夠他脫身。

可我卻被男人一個肘擊,撞飛了出去。

眼看他朝我過來,杜誌陽眼睛紅紅的,明顯也打急了眼。

他抓起我掉在地上的那把剪刀,就朝男人的後背紮去。

隻一下,車內安靜了,除了喘氣聲,什麼都沒有。

杜誌陽跌坐在地上。

我也力竭昏迷了過去。

閉上眼睛的前一刻,我好像聽到了警笛的聲音。

黛米拉撲過來抱住我,我抓著她的手,沒有更多的力氣去回應。

10、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裏了。

黛米拉的身份不方便總到公立醫院裏來,這段時間一直是高晴在照顧我。

我問了一下那個精神病和杜誌陽的情況。

高晴說,襲擊我們的男人,當場就死了。

杜誌陽傷的比較重,還在留院觀察。

她試探性地問了問我:“你要去看看他嗎?”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人和人之間會建立起一種很微妙的吊橋效應。

如果我去看望他,不就又讓他生出一些不著邊際的指望?

但我依然很震驚,沒想到在生死關頭,衝上來保護我的人居然是他。

老天爺可真愛開玩笑啊。

又過了一個月,我和黛米拉已經恢複工作了。

杜誌陽的案子也開庭了。

黛米拉找了最好的律師去幫助他,極力主張杜誌陽當時是見義勇為,加正當防衛。

可就實際情況來看,死者是個精神病人,無法為他主觀上做的行為負責。

再加上,男人朝我撲來的時候,屬於徒手,而杜誌陽手裏卻拿著利器。

因此,很難鑒別到底是正當防衛,還是蓄意報複。

案子經曆了兩輪審判,最終還是以防衛過當的罪名,判了杜誌陽兩年。

他進去的那一天,讓律師給我傳了話。

可以離婚。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也好,原本就該是這樣的結局,哪怕中間再多插曲,這一步,也還是要邁出去的。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天,我和團隊的小夥伴們一起,在家喝了個酩酊大醉。

助理小哥貼心地為我倒了一杯熱水。

我謝過他,轉頭就以第二天要工作為由,把他請了出去。

高晴一臉看穿的表情望著我。

我也心照不宣地回笑著。

我不是不明白助理小哥對我的意思,但像我這樣的人,吃夠了愛情和婚姻的苦,怎麼可能再放任自己回到牢籠?

“那杜誌陽呢?時過境遷了,你怎麼評價你們那段關係?”

高晴微醺了,拄著腦袋問我。

我擺弄著手裏的小夜燈,釋然地回她:

“我愛過他,他也愛過我。但我們沒有相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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