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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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悅！”秦驍的怒吼在風中回響。

我在泥濘的岸邊，右腿傳來鑽心的疼痛，全然顧不上這些。

氣急敗壞的秦驍作勢要向我揮拳，可又半路折道跑去湖邊，眼巴巴地看著被水浪越推越遠的秦悅。

湖麵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銀光，剛才還平靜如鏡的水麵此刻翻湧如沸。

“救命！秦哥哥救我！！！”秦悅的尖叫從湖心傳來，她像被無形的手拖拽著，在水中拚命掙紮。

幾個保鏢慌忙跳下水，卻像撞上一堵無形的牆，怎麼也遊不過去。

“廢物！”秦驍一腳踹開擋路的保鏢，自己跳進水中。

但此刻的湖水已他周圍自動分開，形成一條通道。

他遊到秦悅身邊，拽住她的長發往岸邊拖。

隨著”嘩啦“一聲，驚魂未定的秦悅被拖到岸邊。

可當眾人看清時，都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

秦悅的眼睛睜大著，卻蒙著一層灰白的膜，瞳孔完全擴散。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秦悅突然尖叫起來，雙手在麵前胡亂揮舞，“秦哥哥！水裏有東西！”

“是她！是那個賤人！她一定是來找我尋仇的！”

秦悅驚慌地拽住秦驍的褲腿，滿臉淚花：“秦哥哥，我們快走好不好？再不走，她真的會要了我的命的！”

秦驍臉色鐵青，一把推開她：“你胡說什麼！”

他轉向我，眼中殺意畢露，“夏淼，是不是你在搞鬼？”

我艱難地支起身子，右腿已經痛到麻木：“我從一開始就提醒過秦老板，可惜你完全不放在心裏，現在隻能自求多福了。”

“放屁！”秦驍一腳踹在我受傷的腿上，我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他揪住我的頭發，強迫我看向湖麵，“現在，立刻給我下去把戒指撈上來！否則我就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斷！”

保鏢們七手八腳地把我拖到湖邊，被我一把掙脫開來。

我順勢撿起剛才隨著流水拍上岸來的照片，舉起質問秦驍。

“江小姐是怎麼死的，秦老板都不過問一下嗎？”

6

秦驍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暴怒：“誰說她死了？江映柔她活得好好的！我看就是你搞的鬼！”

我指向照片裏的女人：“活人的眼睛會反光，但江小姐的瞳孔裏什麼都沒有。而且...“我指向湖心，“如果你們再不走，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順著我的手指看向湖心。

月光下，湖水忽然平靜下來，形成一個清晰的漩渦。

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抹黑影，身形纖細，長發飄飄。

“媽的，裝神弄鬼！”秦驍的助理王強罵了一句，抄起一根木棍就往湖裏走，“老子倒要看看是什麼玩意兒！”

他剛踏入水中，湖水突然暴漲，瞬間沒過了他的腰。

王強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力拖入水中。

水麵很快就沒過了男人的頭，連呐喊聲來不及發出，就被深幽色的湖水一並吞沒。

"強子！"另外兩個保鏢衝過去救人，卻也感到身下一沉。

湖水像有生命一般纏繞著他們的腿，將他們拖向深處。

三人掙紮著，卻像被無形的手按住頭頂，一點點沉入水下。

岸上的人全都嚇傻了。

正哭得梨花帶雨的秦悅也感到氣氛不對，開始拉扯起秦驍的胳膊，“秦哥哥！悅兒求求你了，不要再找了！真的會出人命的！”

秦驍的臉色由青轉白，嘴唇顫抖著：“這...這不可能...”

我拿起那張照片，甩到秦悅臉上，“把真相告訴大家，給江小姐一個交代。”

見我如此決絕，秦悅趕忙後退兩步，哭聲更大了。

此時的湖麵突然劇烈翻騰，仿佛在回應我的話。

一旁不知情的秦驍，狠狠地推我一把，“事到如今，你還敢打我妹妹？這條小命我看你是真不想要了！”

“來人！把她給我扔進湖裏！”

他狠戾地盯著我的臉，放話道：“即使今天我們都走不了，也要先拉你下去給我們陪葬！”

我冷哼一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可以說，她是衝你們來的。不論你把我扔下去多少次，我照樣能毫發無損地上來。”

我的視線又移到秦悅的臉上，“隻是這場鬧劇由秦小姐而起，難道你不該給大家一個說法嗎？”

秦悅別過頭去，額前冒著一層密密的汗珠。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大概都知道了實情的緣由。

雖然嘴上不說，可都擔心禍及自身，隻能將她往前推。

秦驍看了眼秦悅，又蹙眉看向我，語氣不善：“怎麼？弄瞎我妹妹的眼睛還不算，還想讓她替你背鍋？”

“不是我，是江...”

“別跟我提江映柔！她根本沒死！”

“昨天她還在澳洲跟我通電話，今天她就死了？你這些把戲騙騙他們就算了，還想騙到我秦驍頭上？做夢！”

“快！把這江湖騙子給我扔進湖裏！”

話音剛落，還沒等保鏢動身，方才被卷入湖水的王強三人就被一陣巨大的水浪衝到眾人腳下。

頓時，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充斥在我耳邊。

我定定地看著斷腿殘肢，呼吸微弱的三個男人，陷入了沉思。

“秦悅，你再不說，大家都得跟著你遭殃。”

此話一出，剛才默不作聲的幾人也開始沉不住氣，委屈地搖晃起她的身子。

見她依舊不語，便氣急敗壞地撕扯她的發絲，逼她說出真相。

一旁的秦驍想製止，卻被他們推了出去。

“我說！...我說總行了吧！”

說完，她突然抽泣著，跪爬到秦驍腳下，“秦哥哥，悅兒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江映柔她要將我從你身邊趕走！我不得已才......”

秦驍臉上露出一絲狐疑，隨後慌張地抓起她的肩膀質問道：“真是你幹的？”

“不是的，我隻是想給她點教訓，誰知道一巴掌下去她自己失足掉到湖裏去了...”

“她自己笨手笨腳的，難道這也要怪我嗎？”

秦悅激動地站了起來，絲毫沒有悔過之意，大聲嗬斥道：

“明明是她自己沒站穩，憑什麼要我給她陪葬！？我已經失去一雙眼睛了！還要怎樣！？”

下秒，一聲清晰可聞的巴掌聲回響在山林間，打斷了她的話語。

“誰讓你對她動手的！？”

秦悅大概是沒料到秦驍的巴掌有天會落到她的臉上，捂起紅腫的麵龐哭著跑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我本想秦驍接下來會大罵他喪心病狂的養妹，結果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我心中一沉。

他扶額在湖邊來回踱步著，而後於心不忍地摟抱起秦悅，小聲地哄她：“對不起悅兒，是哥哥太衝動。”

“可你也不能把江映柔推進湖裏，這讓我怎麼和她爸媽交代？”

“我們是商業聯姻，江氏不給我投資技術，我拿什麼補住你捅出的窟窿？”

我冷眼看向地上依偎的二人，在心中默數著時間。

7

兩人情到深處時，秦驍還吻上了她的額頭。

可他卻沒注意到身後的巨浪正一步步朝他拍打過來。

等周圍人都躲開，提醒他時，他再扭頭想逃也來不及了。

秦驍踉蹌著後退，腳下的水花離他越來越近。

直到他掙紮著爬起來，西裝上沾滿了淤泥和水草，昂貴的皮鞋也掉了一隻，狼狽不堪。

秦悅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拽著秦驍呐喊道：“秦哥哥，是不是她又來了？”

“我們快走好不好，悅兒不想再被衝進去了！”

興許是秦驍掃到我戲謔的眼神，有些不服氣地扯開了秦悅的手。

“放開！”秦驍眼中布滿血絲，“老子今天就不信這個邪！”

他掏出手機，怒吼道：“我這就叫人來把這片湖填平！”

就在這時，湖水突然暴漲，瞬間淹沒了整個岸邊。

我拚命抓住一棵小樹，看著秦驍一瞬間被浪頭卷入湖中。

他在水中掙紮，卻像被什麼東西拽住了腳踝，一點點沉入深處。

剛才還叫囂著要填平湖水的男人，此刻使不上一點力氣。

隻能在嘴裏一遍遍喊著岸上的那些人，叫他們拉他上去。

可眾人隻顧獨善其身，都裝作聽不到的樣子，默默往後退了幾步。

眼見無一人願意伸出援手，他又將目光放在離他最近的我身上。

“救...救我...”他向我伸出手，眼中滿是恐懼，“夏淼...算我求你...”

就連身後的秦悅也崩潰大哭地請求我道：“夏淼！你就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哥好不好，現在隻有你能救他了！”

“你放心，我們秦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拾起水麵上飄蕩的照片，塞進領口。

冷冷丟下一句：“我警告過你，今日不宜下水。”

“自己種下的因，便由自己去了，沒人能幫你。”

待湖麵徹底恢複了平靜，仿佛剛才的滔天怒浪隻是一場幻覺。

我拖著傷腿，緩緩爬到岸邊，從防水包裏取出三炷香，點燃後插進濕潤的泥土裏。

煙霧筆直上升，沒有一絲歪斜。

“江小姐，仇已報，怨已散，該走了。”

我低聲說道，聲音被風吹散在空曠的湖邊。

香火燃盡，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夜色裏。

我望著湖水，恍惚間似乎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現在水麵上。

江映柔的輪廓，長發濕漉，麵容蒼白卻平靜。

她朝我微微頷首，隨後如霧氣般消散。

我知道，她終於解脫了。

第二天，京海市新聞頭條報道了這起離奇事件：

【突發！秦氏集團太子爺秦驍深夜湖邊遇難，疑似台風引發異常潮汐所致。氣象部門確認，昨晚京海市受台風'百合'外圍影響，局部地區出現短時強風和異常潮汐現象...】

我站在湖邊，看著打撈隊從水中拖出一具麵色慘白的女屍。

她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鑽戒，與秦悅手上的一模一樣。

警方在秦驍別墅的地下室找到了日記本，上麵詳細記錄了秦悅殺害江映柔的前因後果，因不滿對方加入秦家，便設計將其推入湖中，並偽造了她出國度假的假象。

法醫報告顯示，江映柔的肺部有大量積水，證明她是被活活淹死的。

秦驍死後，秦氏抵不住輿論的壓力股市一落千丈，合作方紛紛撤資，公司周轉不過來，沒多久便宣告了破產的消息。

而秦悅心心念念秦驍的葬禮，最後也被獄警駁回，導致她整日在獄裏以淚洗麵。

聽說她不久就患上了嚴重的認知障礙，昔日的好友也無一人來看望過她，過得很是淒慘。

8

一個月後，我捧著一束白菊，來到江映柔的墓前。

她和秦驍下葬在同一個墓園，卻隔得很遠。

大概是江家父母為了她死後能夠清淨些，刻意將女兒搬得離他遠些。

微風吹過，周圍的新長出的花瓣輕輕顫動著，像是有人在撫摸它們。

“一路走好。”我輕聲說。

轉身離開時，我仿佛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很輕的“謝謝”。

我會心一笑，抬腳離開了。

臨走時，我偶然路過秦驍的墓前。

自從秦家父母走後，獨剩下龐大的資產交給秦驍打理，可以說之前的京海，的確由秦氏兄妹一手遮天。

但如今秦氏被那群股東瓜分殆盡後，什麼都不剩了。

而這座墓也明顯從下葬過後，就沒再來人打掃過這裏。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裏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四周的新發芽的嫩綠也變得幹枯泛黃，毫無生氣。

和他的人一樣，都令人喜歡不來。

畢竟作為撈屍人，我見過太多亡魂——有含恨而終的，有死不瞑目的，也有平靜離世的。

但江映柔的怨念，是我見過最深的。

如今，她的靈魂終於安息，而我也該繼續我的工作了。

這世上，還有太多沉在水底的冤屈，等著被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