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在各路人馬的議論中度過。
劉秉正給我打來電話,約定三天後再次出發。
他們需要時間調集更先進的設備。
天黑下班後,我回到宿舍休息,回想著昨天的一切。
突然,腰間那兩道沉寂了半天的舊傷,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
我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服。
劇痛中,我恍恍惚惚看到了龍口湖的蘆葦州。
水麵上漂浮著厚厚一層蠕動的黑色水龍須,如同鋪開的巨大地毯。
就在這片毛毯中央,一個身影背對著我站著,短發,瘦削。
雅晴!
她的身體隨著某種無聲的韻律微微搖晃,姿態與我當年在宿舍門口看到的一模一樣。
下一秒,刺目的強光撕裂了黑暗!
幾艘快艇粗暴地闖入畫麵,引擎轟鳴震耳欲聾。
艇上人影晃動,為首的赫然是金老板!
他穿著黑色的防水服,臉上沒有了慣常的從容微笑,隻剩下一種獵食者般的冷酷和急切。
他手裏端著一支造型奇特的發射器,原來是一把發射漁網的網槍。
“抓住她!要活的!”金老板下了命令。
快艇上的人影立刻行動,探照燈死死鎖住雅晴,網槍瞄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吸血毯的本體,那頭半個籃球場大的魚怪浮現出,撞翻了幾艘快艇。
而金老板的手下居然帶著大口徑的反器材步槍,一槍下去,魚怪鮮血四濺。
雅晴突然發生淒厲的尖叫。
我忍不住大聲喊雅晴的名字。
眨眼之後,我的眼前還是熟悉的衛生院宿舍的牆壁。
難道是幻覺?
可是那種感官的衝擊太真實了。
金老板臉上的貪婪和那水龍須的狂暴,都清晰地烙印在腦海裏。
其實我知道,金老板的野心根本不允許他等待到三天之後才出發。
他可能已經私自行動了。
我抓起桌上的電話,手指因為剛才的劇痛還有些僵硬,但動作穩定,撥通了龍口賓館劉教授房間的號碼。
“喂?”劉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絲倦意。
“劉教授,是我,謝天。”我保持著語氣的平穩,“打擾了。想問一下,金老板還在賓館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他傍晚時說出去處理點私人事務,還沒回來。找他什麼事?我等會兒轉達。”
“等他回來再說吧。”我掛斷了電話。
聽筒放回座機,發出一聲輕響。
金老板不在賓館。
私人事務?
在這龍口鎮,深更半夜,他能有什麼私人事務?
現在我確定,那不是幻覺。
我已經接受了我的鮮血能克製水龍須這種荒謬的事情,自然也能接受我能產生預測的幻覺。
金老板真的出發去龍口湖了。
時不我待。
雅晴在等著我。
我猛地站起身,打開櫃子,拿出急救包。
裏麵是重新補充的止血帶、紗布、抗生素、生理鹽水、葡萄糖,還有幾支高劑量的強心針和鎮靜劑。
又抓起一支強光手電,檢查電量。
最後,目光落在牆角,那裏靠著一把砍蘆葦用的厚背砍刀。
刀身沉重,刃口磨得鋒利,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微光。
我把它抽出來,掂了掂,插在腰後,然後穿上一件外套擋住刀身。
但,這些裝備遠遠不夠。
這次要對付的不僅僅是水龍須和吸血毯,還有金老板。
我快步走向杜建國的病房。
推開門,他正半靠在床上,臉色蒼白,但眼神比白天清明了一些。
手臂上輸著液。
“建國哥。把你的槍給我。”我輕聲請求。
杜建國抬起眼皮看我。
他眼神裏的疲憊很重,但軍人的警覺還在。他沉默地和我對視了幾秒。
“金老板可能提前行動了。目標是雅晴。雅晴還活著。我要去救她。”我迅速交代。
杜建國瞳孔猛地一縮,身體下意識地想坐直,卻牽動了傷勢,疼得他悶哼一聲,額上瞬間滲出冷汗。
“你怎麼知道?”杜建國問道。
“我看到的。”我誠實回答。
“咋看到的?”
“現在無法解釋,就好像無法解釋我的血能擊退水龍須一樣。”
“我信你。帶我去!我......”
“你傷太重,動不了。”
杜建國胸口劇烈起伏。
最終,那噴薄的怒火被巨大的無奈和痛苦壓了下去,化成一聲沉重的喘息。
“小心,一定把她帶回來。”
“所以,我找你借槍。”
“槍?那玩意兒,是個金屬模型。沉甸甸的,能拉栓,能退彈匣,看著唬人罷了。裏麵是實心鐵疙瘩。真家夥,我早交回去了。”杜建國嚴肅道。
模型?我心頭一沉,隨即又釋然。
也對,他退伍了,怎麼可能還有真家夥。他是個守紀律的人。
但他那份在船上豁出命護我的狠勁,是真的。
“等我消息。”
我來到龍口湖邊。
空氣潮濕陰冷,帶著濃重的水腥味和植物腐敗的氣息。
腰間的傷口在濕冷的空氣中持續悸動,那微弱的搏動感仿佛一根無形的線,繃緊了,直直地指向龍口湖深處那片黑暗的蘆葦洲。
我找王國棟借了他家的小船,將急救包和手電放在船中板的位置,砍刀放在手邊。解開纜繩,拿起粗糙的木槳。
小船無聲地滑入墨綠色的湖水。
水麵隻被船頭破開一道微弱的漣漪,隨即又被濃稠的黑暗吞沒。
我劃動船槳。
木槳攪動湖水,發出沉悶的“嘩啦”聲,在這死寂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夜色如墨,小船載著我,孤身駛向那片翻湧著未知和恐懼的黑暗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