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九笙醒來時已經是在自己的房間裏。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卻在牽動了傷口。
痛苦讓她不由得悶哼出聲,喉間湧上的腥甜被她強行咽下。
目光落在床幔上千年前蕭霽珩親手為她挑選的並蒂蓮紋上,如今卻像一記無聲的嘲諷。
經此一戰,將她千年前殘存的驕傲碾得粉碎。
曾幾何時,她是玄天門最耀眼的天嬌,劍鋒所指皆為坦途,如今卻連抬手拭去淚水的力氣都沒有。
她用性命守護的愛情,早已在千年光陰裏變了質。
她引以為傲的天賦,竟成了旁人平步青雲的墊腳石。
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林清兮端著白玉藥碗款步而入。
“姐姐醒了?”
林清兮的聲音柔得像春日溪水。
她將藥碗遞到蘇九笙麵前,玉指輕叩碗沿,“這是三界難尋的清靈丹,我特意用靈泉水融成了藥水,姐姐快趁熱喝了吧。”
蘇九笙防備地看著走近的女人,“我不喝,拿走。”
林清兮像是沒察覺她的抗拒,反而往前湊近半步柔聲哄勸,“姐姐不要再耍小脾氣了,不喝藥病是好不了的。”
她垂眸時睫毛在眼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你昏迷這三日,夫君夜夜守在殿外,連給我診脈的時間都匆匆忙忙呢,真是讓人嫉妒。”
蘇九笙的目光驟然冷冽,像寒潭結了冰。
“我說我不喝,滾開。”
林清兮忽然冷下臉,“這可由不得你。”
說著她將碗遞到蘇九笙的唇邊。
蘇九笙偏過頭避開藥碗。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現在的你能反抗得了我嗎?”
林清兮捏住蘇九笙的嘴巴,正要強硬將藥水灌進去。
“我讓你拿走!”
蘇九笙猛地抬手要打翻藥碗,卻因仙力匱乏而動作虛浮。
就在此刻,林清兮忽然哎呀一聲跌倒在地。
鬢邊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映得她蒼白的臉頰泛起幾分病態的嬌美。
殿內一道青色的影子掠過,一掌打向蘇九笙的心口。
那掌力裹挾著徹骨的冰寒,直將她震得倒飛出去,脊背撞在屏風時發出幾聲混著悶哼的“哢嚓”脆響。
蘇九笙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夫君!”林清兮驚呼一聲,柔弱的身軀已經率先被蕭霽珩穩穩攬入懷中。
他玄色衣袍上的金線龍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掌心小心翼翼護著她微隆的小腹,目光卻如利刃射向血泊中的蘇九笙。
“夫君,我沒事。”
林清兮聲音發顫,指尖緊緊攥住蕭霽珩的袖角,水眸中泛起淚光,“姐姐許是還在為演武場的事置氣,才會失手推我。”
她肩頭輕顫,似是受驚的小鹿,“你別生姐姐的氣......”
蕭霽珩下頜線條繃得極緊,看向蘇九笙的眼神已覆上寒冰,“即便心存怨懟,也該有度!” “你明知她有孕在身,竟下此重手?”
蘇九笙從始至終就沒正眼看這個衝進來的男人。
她撐著碎裂的屏風勉強坐起,嘴角血沫不斷湧出,眼神掠過林清兮藏在他肩後轉瞬即逝的得意笑容。
“滾出去。”她聲音嘶啞,“不要來見我就什麼事也沒有。”
林清兮麵色一白,“我也隻是關心姐姐......”
她踉蹌著想上前,卻被蕭霽珩攔住。
他看著蘇九笙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心口莫名一堵,語氣更冷,“九九,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彎腰拾起地上翻倒的藥碗,殘餘的墨綠藥汁正順著木紋蜿蜒,“不過一碗清靈丹,你也要疑心?”
蘇九笙冷笑,“林清兮送來的藥我不敢喝。”
“誰知道裏麵有什麼。”
蕭霽珩眉頭擰成川字,周身仙力驟然翻湧。
他最見不得蘇九笙用如此陰鷙的目光看待林清兮,那目光像在指責他識人不清,更像在撕毀他苦心維持的平衡。
“夠了!”他厲聲打斷,仙力如無形的手卷起地上的殘汁,神識如網般探入其中。
片刻後,他眼中怒意更盛。
在他神識的 探查下,藥汁中除了清靈丹的成分,沒有任何異狀。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他猛地將殘汁甩在地上,“無端猜忌,心胸狹隘!”
“來人,”蕭霽珩不再看她,轉身對殿外侍從下令,“重新按方熬藥送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蘇九笙蒼白如紙的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我親自喂她。”
不多時,新的藥碗被呈上來,墨綠色的汁液在白玉碗中輕輕晃動。
蕭霽珩接過藥碗,走到蘇九笙麵前,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耐心,“喝了。”
蘇九笙猛地偏過頭,幹裂的嘴唇翕動,“我不喝。”
蕭霽珩冷笑一聲,強行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張開嘴。
滾燙的藥汁順著喉嚨灌下,那股腥甜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她的經脈。
她劇烈地掙紮起來,換來的卻是他更加用力的鉗製。
“夫君。”林清兮怯怯地喚了一聲,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姐姐她......”
“閉嘴。”
蕭霽珩盯著蘇九笙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心中那點莫名的不安被強行壓下。
林清兮麵色扭曲了一瞬,眼底滿是嫉妒。
他還是在意她的。
蘇九笙忽然感覺到丹田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燒感。
她猛地抬頭,撞進蕭霽珩冷漠的眼眸裏。
那碗被強行灌下的藥汁,正化作黑色的藤蔓,順著她的經脈瘋狂生長,將她的仙力一點點腐蝕、纏繞,最後變成魔氣。
藥力爆發的刹那,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