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日，我終於見到了女兒的未婚夫。

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身材有些發福，挺著個啤酒肚，幸好沒禿頂。

我隻能心酸地安慰自己。

開飯時，男人自顧自地坐在了主位上，我忍著怒意在下首坐下，盯著滿桌的海鮮胃裏一陣翻湧。

這段時間我的胃口已經不是很好了，這些海鮮的味道隻讓我覺得惡心。

“這是魚子醬，伊朗進口的。”

“漫漫，教教你媽。”

男人指著我麵前的小圓盒輕飄飄地開口，我隻覺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般難堪。

女兒打開了魚子醬弄了一點放在我麵前，也許那魚子醬是真的沒什麼腥味，可我卻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男人當場走了，女兒直接掀了飯桌。

“你是故意的嗎？你就這麼不給我麵子？”

“你知不知道他那麼忙，是特意抽出時間來和我們吃飯的！”

湯汁飛濺到我的身上，我的胃也更疼了。

“忙？是指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嗎？他是你的丈夫！”

“你一定要過得這麼卑微嗎？”

“從小我就是這麼教你要對一個男人言聽計從的嗎？”

最後一句話，我甚至用了全部力氣嘶吼出聲。

“那又怎麼樣？”

“你不是也是從小到大給我點破錢就讓我對你言聽計從嗎？”

“你女婿至少比你有錢！”

女兒的話如刀子般狠狠地刮著我的臉。

我頹然地坐回凳子上，看著地上混雜在各種殘羹剩菜間的魚子醬，不由悲從中來。

可女兒似乎是要將我的心臟挖空，又補了一刀道：

“我跟著他至少不用挨餓，可跟著你呢？”

“我不僅要挨餓，還要挨打！”

我想說我那是為了你好，可話到嘴邊觸及到女兒嘲諷的目光，我隻能又咽了回去。

女兒小時候調皮，為了她能好好學習我什麼法子都試過了。

那時候我又忙，隻能用最嚴厲的手段逼她就範。

我當時隻想著讓她有出息，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其實你來找我，不過就是為了有人給你養老吧。”

“你真不該來。”

女兒走了，她的話卻始終在我腦中回蕩。

不得不說，她說對了一半。

不過我來找她不是為了讓她給我養老，而是為了有人能替我收屍。

自那天飯局後女兒又恢複了忙碌，隻不過對我更加開始愛答不理了。

我知道她這是想用冷暴力將我趕走。

可我狠不下心，哪怕被人嫌棄，我也做不到就此離開。

這天女兒突然衝到我房裏歇斯底裏：

“你是不是就是看不慣我過的好啊？我不理你，你就慫恿安安不理我？”

“你不是我親媽，你簡直就是個惡魔！”

我一臉霧水地看著女兒，在看到她的淚水那一刻，心臟狠狠地抽痛。

來了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兒哭。

我聯想到這幾日女兒忙著婚禮，甚至前天小孫子發了燒，女兒跟著在醫院沒日沒夜地照顧。

可孫女隻是年紀小不是傻，大人的偏心她怎麼會感知不出來。

“我沒有說過你半句壞話，是你自己太偏心了！”

我沒忍住辯解，話出口就後悔了。

女兒受傷的神情讓我心裏不由一慌。

“媽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麼會不疼她呢，我.......”

“滾！”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我知道，我觸犯了一個母親的逆鱗。

沒有一個母親能忍受被質疑對孩子的愛，我是如此，女兒也是如此。

我追著女兒想和她解釋，卻因為太著急被地毯直接絆倒。

“漫漫，救救...我...”

女兒的背影停頓了一瞬，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女兒便讓保姆喊我起床，說要送我回老家。

保姆見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隻能原樣告訴了女兒。

“她肯定是裝的！就為了賴在這裏！”

“等我晚上回來，她要是還不走我就親自去‘請’她走！”

可等到了晚上，女兒回到家，保姆說我還是一動不動，聲音裏都帶著懼怕。

“她，會不會是死了？”

女兒不以為然，說保姆是小題大做。

“我媽我了解，她怎麼舍得死，她那麼冷血的一個人。”

“就連我爸死的時候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女兒趕到我房間，看著地上趴著的我，直接不耐煩地上前扒住我的肩膀。

“別裝了，趕緊.......”

我被女兒一翻露出了憋成青紫色的正臉，上麵掛滿了早已幹掉的嘔吐物。

而我胸前的衣物上，此時也是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