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門口的陣仗,不耐煩地斥責道:“大白天在這鬧騰,攪人好夢,簡直有辱斯文!”
刀疤男沒興趣聽他廢話,“趕緊還錢,清了債我立刻走人。”
“不就是一點銀子,也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
張誌成撇了撇嘴,手在衣兜裏掏了掏,磨蹭半天,最後隻掏出了兩個銅板。
他表情僵硬了一瞬,抬頭看向柳明珠,頤指氣使吩咐道:“嶽母,我身上沒錢了,你趕緊先幫我把銀子墊上。”
柳明珠挑眉,“你欠的賭債,憑什麼讓我幫你還?”
張誌成惱了,借著酒勁立即挺直腰背:“我堂堂秀才,願意娶你們商賈門戶家的女兒,已經是屈尊了!”
“你們想留住我這個秀才相公,就得花錢供著我,否則哪天我被惹怒了,直接一紙休書將你女兒休了,讓她當個人人唾棄的下堂婦!"
裴遠安知道這人無恥,但沒想到居然無恥到這個份上。
“不打你一頓,真當我裴家沒人了?”
他眉頭蹙起來,向來斯文的人抄起凳子就準備往張誌成腦袋上砸,卻被柳明珠攔住。
“母親!他這樣羞辱妹妹,難不成你還要忍麼?!”
柳明珠沒理會他,目光直視著刀疤男:“按照賭坊的規矩,欠債不還應該怎麼處置?”
“至少得剁兩根手指抵債。”
“行,那就依規矩辦吧。”
張誌成一聽這話,嚇得魂都快沒了,連滾帶爬撲到了她腳邊哀求,“嶽母!我可是你女兒的夫君啊,你怎能這麼心狠?”
“而且我還得考科舉,要是手廢了,將來還怎麼做文章當大官兒!”
裴遠安也覺得剁掉手指有些嚴重了,畢竟妹妹還年輕,總不能讓她跟個殘廢過一輩子。
他壓著火氣上前勸說:“母親,這狗東西確實該罰,兒子等會兒一定狠狠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至於這銀子不如就墊上,先把事情了了再說吧。"
“閉嘴!”柳明珠厲聲打斷了兒子,“一味地縱容隻會讓他得寸進尺,今天要是不讓他嘗嘗苦頭,改天說不定連自己的妻女都敢壓上賭桌。”
“來人,給我把這廢物按住了!”
刀疤男原本隻是想嚇唬嚇唬裴家人,畢竟張誌成再窩囊,也是鎮子上的秀才,將來說不準真能博個功名。
他隻是個開賭坊的,哪敢跟官家作對。
可這裴家的夫人做事這麼決絕,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柳明珠見他久久沒有動作,擰眉道:“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沒等他回答,就補充道,“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敢下手,那我來也是一樣。”
話落,她抬起腳,繡花鞋底狠狠踩在了張誌成的左手上,用力來回碾壓。
十指連心。
張誌成疼的撕心裂肺,不停仰著頭哭爹喊娘,卻無濟於事。
直到他疼的即將暈厥時,柳明珠終於收回了腳。
隻見他左手已經血肉模糊,小拇指呈現出詭異的扭曲形狀,顯然是骨頭碎了。
這一下,別說裴府裏的人,就是刀疤男都被震懾住了。
怪不得都說,裴野在外麵做生意不近人情,偏偏對家裏的夫人百般縱容寵溺。
現在看來,這麼一隻凶悍的母老虎擺在家裏,誰能不害怕。
柳明珠抬眸詢問:“這樣閣下是否滿意了?如果不夠,張誌成還有一隻右手。”
刀疤男連連擺手:“既然柳夫人這麼明事理,在下也不願再過多糾纏,這筆債務就算了了。”
“好,那我就不多留了,請回吧。”
目送賭坊一行人離去,柳明珠看向趴在地上,進氣多出氣少的張誌成,神情冷淡地吩咐:“遠安,將他送回自己院子,再找個大夫幫忙醫治,別讓他真死了。”
另一邊。
張誌成癱在一塊木板上,臉色慘白如紙,被兩個粗使婆子抬進了院子。
姚翠蘭剛起床,一推開房門就瞧見兒子這副模樣,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撲了過去。
“兒啊!我的兒啊!”姚翠蘭顫抖的手想去碰他成,眼淚嘩啦啦往下掉,“誰把你害成這樣?天殺的,這是要絕我們張家的後啊!”
張誌成艱難睜開眼,見到母親,緩緩抬起了那隻血肉模糊的手。
他的小拇指已經徹底斷了,隻剩一點皮肉連著。
“是嶽母......踩斷了我的手。”
“她這是要斷兒子的仕途,索我的命啊!”
姚翠蘭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
她心裏恨得發狂,可又不敢直接鬧。
她們母子現在連個正經住處都沒有,要是硬碰硬,隻會死得更慘。
可這口氣,她實在咽不下去!
姚翠蘭咬牙切齒半晌,最後想到了那對賠錢貨孫女。
裴家算個什麼東西,竟敢這樣對待她的秀才兒子。
既然如此,那她就徹底攪亂裴府的清淨,讓這群人再也沒空在找他們母子倆晦氣。
......
張秀才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反正那隻小拇指是徹底廢了。
柳明珠坐在軟榻上,端著一杯茶品鑒,餘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裴蓮。
“怎麼?怨娘下手太重了?”
裴蓮咬了咬唇,低聲道:“女兒不敢怨母親,隻是三百兩銀子對咱們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何必非要斷他一根手指......”
“蠢話!”
柳明珠重重放下手裏的茶盞。
“男人一旦沾了賭,就跟廢了沒兩樣。”
“你以為三百兩是小事?今天三百兩,明天就是三千兩,到時候你要拿整個裴家去填他的無底洞嗎?!”
“而且你當銀子是大風刮來的?三百兩都夠普通人家活一輩子了,他張誌成不過一個窮秀才,誰給他的膽子爬到賭桌上玩這麼大?”
裴蓮被訓的臉色慘白,不敢吭聲。
其實張誌成確實不止賭過這一次,前前後後輸的銀子,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千兩。
她為了息事寧人,不讓外頭看笑話,總是想盡法子抹平這些賬目,連嫁妝都全補貼進去了。
正因如此,張誌成才越來越肆無忌憚,覺得無論輸了多少,都有裴家幫著兜底。
“母親說的對,是女兒犯蠢了。”
“沒事,現在醒悟還不算晚。”柳明珠嚴肅的表情緩和了下來,安撫道,“放心吧閨女,娘遲早會幫你脫離張家這個龍潭虎穴,你的福氣還在後頭。”
“好,那女兒先去看看孩子們。”
目送裴蓮走出院子,柳明珠靠坐在軟枕上,心情別提多舒坦。
這個死渣男,廢了一根手指都算便宜了他。
要不是擔心事情鬧太大不好收場,她那一腳肯定會踩在張誌成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