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饒是下定決心,夏卿顏仍舊似被抽幹了全部的力氣。
回家後,她勉強洗漱完畢,就把自己塞進被窩裏,自顧自盯著白牆發呆。
等紀承謹回來時,就看見夏卿顏眼角通紅地躺在床上,唇角都泛起慘白。
他心口突地一跳,連忙衝過來掀開了被子,並熟稔地按上她的小腿。
“卿顏,你怎麼哭了?”他語氣裏全是緊繃,“是不是腿又疼得厲害?”
她哭了嗎?
夏卿顏這才回過神來看向他,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是不爭氣嗬。
明明告訴過自己要不哭的。
許久後,她才克製住進一步的悲傷,輕輕勾了勾唇,“沒什麼,應該是出門時淋了點兒雨。”
“就這種天你還出門了?”紀承謹皺眉,“你是不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當年,她奮不顧身救下了被小混混圍困的紀承謹,小腿腿骨被對方狠狠砸斷。
後來雖然接好,卻也落下陰雨天腿疼的毛病。
每次她難受時,他都會心疼地為她按摩,一寸一寸,虔誠裏呆著足夠的小心翼翼。
紀承謹仍舊絮叨著,手上力道不減。
而夏卿顏的視線,已經落到了他的手指間。
他右手無名指的位置,本來該有一枚銀戒,和她的是一對。
這兩枚情侶對戒,是紀承謹發第一筆工資時,硬拉著她買下的。
彼時,他舉著戒指單膝跪地,承諾這一輩子都會對她矢誌不渝。
戒指樸素,承載的感情卻那麼誠摯而動人。
此後,他除了做手術,也從沒摘下過。
紀承謹注意到她的目光,幾不可查地簇了簇眉,慌亂地找補道:“今天事忙,應該是忘記在辦公室了。”
夏卿顏沒有拆穿他。
白日裏在包房,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林可昭的撒嬌。
“你都是我的了,那這個戒指,我不許你再戴。”
無言的靜謐在空氣中蔓延,夏卿顏垂著眼睫,紀承謹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緒。
他心虛地收回手,轉身鑽進浴室。
等再出來時,夏卿顏已經沉沉睡去。
很快,臥室裏陷入一片死寂。
暗夜裏,夏卿顏悄然睜開雙眼。
她恍惚想起,從前兩人蝸居在十平米小屋的生活。
那時紀承謹總會抱著她睡,會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中。
那時的日子很苦,但笑聲很暖、心裏很甜。
但如今,一張大床,兩人中間早已隔開巨大鴻溝。
冰冷的被衾,顯示著同床異夢。
夜更黑了......
天亮時,紀承謹起了個大早。
他難得起床做早餐,慣常清冷的眉眼裏帶上幾分激動,“我已經和你的複健師通過電話,他說陰雨天偶爾的疼痛正常。連同今天,你大約還需再去醫院複健三次。等到這個月月底,你就能徹底痊愈了。”
夏卿顏輕輕嗯了聲,軟糯的米糕在口中輾轉,明明加了雙倍的糖,卻仍舊苦得發澀。
臨出門時,紀承謹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林可昭。
“昭......師妹?”他差點兒脫口而出,心虛地轉開目光後看了眼窗外,肅了臉色,“車子拋錨?你給我好好呆在那裏別動,我這就過去接你。”
掛斷電話後,他迅速拿起雨具,“我現在有急事,來不及送你了,你自己打車去醫院吧。”
尾音還沒落完全,關門聲已同步響起。
風雨刮了一夜仍舊沒有停歇,她的腿也已然泛著絲絲縷縷的疼。
但紀承謹仿佛已經全然不記得了,他的雨傘、他的關心,都留給了真正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