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天生異瞳,又生在農曆七月十五,因此被同學們戲稱為鬼女。
我本以為這隻是一個調侃的稱呼,但沒想到玩了抄墓碑的遊戲之後,我真的被鬼纏上了!
夜裏,他那冰涼不帶一絲體溫的軀體壓著我,手指摩挲我的臉頰。
他說:“別怕,我不會要你的命,但的確需要你付出一點東西......”
1
身上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第一次見鬼,我心底卻沒又太多恐懼,反倒覺得新奇。
畢竟大學三年民俗專業,不是白學的。
他慘白的臉在月光下像是用玉雕刻而出,鼻梁高挺,唇線清晰。
這張臉我一定在哪見過,是在哪裏呢?
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卻發現身體完全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
真可惜。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一笑,沒有眼白的黑眸裏流露出詭異的繾綣。
他附身貼近我的耳廓,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沒關係的,清清,不要害怕......”
突然,一道刺耳的尖叫聲打碎了旖旎詭譎的夢境。
“啊——”
這是室友朱萌萌的聲音?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拉開床簾探頭看去。
“怎麼了?”
朱萌萌靠在洗手間的門邊瑟瑟發抖,聲音淒厲,甚至破了音。
“死了......林榆死了!”
我徹底清醒了,壯著膽子靠近。
此時天蒙蒙亮,洗手間昏暗的白燈顯得愈發陰森。
隻見林榆一動不動的躺在洗手間的瓷磚地上。
濕透的長發淩亂的糊在脖頸,灰敗無光的眼睛大睜著,爬滿了血絲。
驚懼凝固在她扭曲的臉上,平時欺負我的時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她像是被淹死的,腳上還纏著一團的水藻,可蜷曲的指縫間卻夾著一張紙。
上麵的字跡已經被水浸濕模糊,但我還是不由脊背發涼。
“那......是昨天晚上抄墓碑留下的紙吧?”
朱萌萌沒有回答,她愣愣地看著我,下一秒直接兩腿一軟癱倒在地,雙手胡亂扒著地往後退。
“許清?你怎麼在這裏!”
“不可能,你不可能還在,怪物,滾,別過來!”
我皺起眉,語氣不善。
“我憑什麼不能在這兒?”
她和林榆一樣看不慣我,從大一就總嚷嚷著讓我滾出宿舍。
但看她現在這副語無倫次往的樣子,倒像是真的見了鬼。
我心裏發麻,又驚又疑的質問。
“你到底在說什麼!”
她的牙齒都在打顫,唇瓣張張合合,可最終隻發出驚恐的氣音。
此時,另一個室友徐墨也被吵聲驚醒了。
徐墨看清地上林榆的死狀,臉上的血色盡褪,眼淚簌簌的往下落。
“是墓碑,肯定是昨晚抄墓碑引來的鬼殺了她!”
“我早說不該玩那種遊戲的,冒犯了鬼會遭報應的!”
“朱萌萌,是你非要我們去的,現在怎麼辦!”
“閉嘴!”
朱萌萌咆哮打斷她,旋即顫抖著手指向我。
“都怪你,是你的眼睛招來了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林榆是被你害死的!”
“你這種鬼女就應該早點去死,鬼要殺也應該殺你才對!”
因為我天生異瞳,這樣難聽的話我從小到大聽過不少。
以前我不相信真的有鬼,但此情此景下,又聯想起那個詭異的夢,我有些動搖了。
難道是那個男鬼殺死了林榆?
徐墨吵不過朱萌萌,慌亂的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報警,先報警,必須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不料下一秒,朱萌萌就“騰”的站起來,猛的抬手打掉了徐墨的手機。
“不行,不能報警!”
2
朱萌萌的態度實在可疑。
我盯著她,大聲質問。
“你在心虛什麼,難道林榆是你殺的?”
朱萌萌眼神閃躲,拚命地搖頭。
“怎麼可能是我,我隻是想起輔導員說,有事要先告訴他,別把事情鬧大了......”
“都死人了,難道不算的大事嗎!”
我不想和她胡攪蠻纏,直接報了警。
可電話那頭隻傳來一串單調的忙音。
我這才發現,手機的信號格居然是空的,連緊急呼叫都撥不出去。
學校雖然在郊區,但也不至於完全沒有信號,以前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我攥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白,盡量不去想這個詭異現象的原因。
“先出去找人吧,人多力量大,隻憑我們三個解決不了問題!”
走廊裏的原本就稀稀拉拉的聲控燈一盞都沒亮,整棟樓一片漆黑。
我們一層樓一層樓地敲門,可所有宿舍都靜悄悄的,沒人回應。
保安室和宿管休息室也空空如也。
其他人像是憑空消失了,偌大一棟宿舍樓,好像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徐墨膽子小,瑟縮著抱住我的手臂。
“清清,不是已經早上了嗎,外麵的天怎麼越來越黑了。”
她的手冰得不像活物,讓我也打了個寒戰。
我望向走廊盡頭的窗戶,心裏咯噔一下。
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血霧,又像是墓碑上覆蓋的暗紅色苔蘚。
見我不說話,徐墨壓著聲音啜泣起來。
“我們是不是都要死了,怎麼辦啊,誰能救救我們。”
我強壓下恐懼,冷靜思考片刻。
“回去把重要的東西帶上,我們得去學校外麵想辦法。”
朱萌萌倒吸一口涼氣。
“我不回去,我才不要再看見那具屍體!”
我橫了她一眼。
“那你就一個人在這兒等我們。”
來到門前,我腦中不斷閃過林榆那雙死死睜著的眼睛。
屏住呼吸才推開門,我和徐墨救埋著頭往櫃子方向衝。
朱萌萌不敢單獨行動,不情不願的跟了上來。
下一秒聽一聲尖叫,朱萌萌睜大眼睛往後退,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鬼,有鬼,救命啊!”
淒厲的慘叫聲回蕩在空蕩的走廊裏。
我慌亂抬頭,無意間瞥見林榆原本躺著的地方。
屍體消失無蹤,隻剩下一灘水跡,散發出腐爛魚蝦的腥臭味。
我的理智瞬間斷裂,也顧不上拿東西了,拉著徐墨就往宿舍樓外跑。
操場、教學樓、辦公樓都籠罩在死寂中,一路上隻聽得見我們自己的喘息聲。
到了學校外麵,才撞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朱萌萌呆滯的立在路中間。
我猛的拍了拍她。
“幹什麼,快走啊,前麵就是居民區了!”
朱萌萌轉過頭來,動作僵硬得像一隻提線木偶。
“你也記得前麵是居民區對吧,那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
我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原本錯落有致的房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層層疊疊的墓碑。
這環境分明和昨晚我們去的後山一模一樣!
可我們是從學校正門出來的,怎麼會跑到後山。
朱萌萌徹底崩潰了,突然揪住我的頭發,癲狂的大喊。
“是你,是你要害我們!”
徐墨想要阻止,卻被朱萌萌推倒在地。
朱萌萌將我壓倒在地,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去死!你才是該死的人!”
她的力氣很大,我瞬間感到窒息,可手腳卻像是被捆住了,怎麼也掙紮不開。
就在意識即將消失的前一秒,我感覺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鬆。
空氣湧入,我大口喘息著,眼前的畫麵終於重新聚攏。
隻見一團團黑色的水藻緩緩纏住了朱萌萌的腳踝,正拖拽著她向後倒去。
水藻滴著渾濁的液體,在地麵上先是形成一個小水窪,漸漸彙成一片墨綠色的池塘。
朱萌萌似乎在大叫,嘴巴張得很大,卻隻吐出一串串氣泡。
她的身體在水中不斷下沉,隻剩下剛才掐我的那隻手還在水麵上胡亂抓著。
直到那隻手也被完全纏繞住,拖入池塘。
我這才看清,那黑線根本不是水藻而是長長的頭發。
水中密密麻麻的黑色長發,正像活物般在水中扭動、纏繞,慢慢吞噬掉朱萌萌。
發絲間隱隱睜開了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那是林榆的眼睛!
林榆的眼睛看向我,微微彎起,像是在笑。
“鬼女,哈哈哈哈,你的眼睛好醜,鬼女去死......”
譏諷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墨綠色的漣漪裏。
3
我癱坐在地上,脖頸間火辣辣地疼。
想要逃跑,手腳卻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剛才還倒在地上的徐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身前。
她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向我伸出手,表情平靜得有些詭異。
“跟我來,我帶你出去。”
這不是我熟悉的那個膽小怯懦的徐墨。
可我卻感覺莫名的安心,鬼使神差的搭上了她的手,任由她牽著我穿過墳地。
徐墨的表情輕鬆,像是在散步,可速度卻異常快,兩旁的墓碑都變成了模糊的殘影。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回到了宿舍。
我試探著發問。
“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
她淺淺一笑,可下一秒,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不省人事。
夢中那個男鬼的話又回響在我耳邊。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顫抖著手拉住徐墨,想要叫醒她,可她還是一動不動。
不行,不能再死人了。
我咬著牙把她平放在地上,試圖做心肺複蘇。
手指按在她胸口時,卻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心跳,連呼吸都停了。
她身上很涼,像是死去很久了。
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然後猛的炸開,恐慌像海嘯般撲來。
那個男鬼是誰?
徐墨是什麼時候死的?
還有林榆和朱萌萌,是怎麼回事?
我,是不是瘋了?
不對!
一切都是從抄墓碑開始的。
教授說過,被鬼魂纏上,隻要毀掉媒介就沒事了。
抄墓碑的紙條就是媒介,隻要把紙條燒掉就好了!
我開始到處翻找,終於在垃圾桶裏找出徐墨抄的紙條。
密密麻麻的小字鋪滿整張紙條,可上麵沒有名字,隻反反複複寫著一句話。
“趕緊爬出來,趕緊爬出來!”
那些字像是活過來了,扭曲著、跳躍著,撞進我的眼睛裏。
我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裏往外鑽,似乎骨頭縫裏都在吱吱作響。
我終於忍不住惡心,扶著床吐了起來,吐出的卻是混著血汙的泥巴。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我也已經死了嗎?
突然,我肩上一沉。
轉頭正對上一雙沒有眼白的死寂黑瞳。
正是死去的徐墨,她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正幽幽地看著我。
她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像是從遠方傳來的絕望嘶吼:
“趕緊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