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來我才發現,江柔看我的眼神變了。
從前的感激裏多了理所當然,甚至偶爾會流露出嫌棄。
直到那個深夜。
宿舍裏都睡了,我起夜上廁所,聽見陽台有壓抑的哭聲。
是江柔。
她背對著我,壓低了聲音在打電話。
「媽,你別催了!」
「我知道弟弟要交學費,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委屈和無助。
「我......我會想辦法的......我們班同學家裏都很有錢,我肯定能讓他們幫我,你放心!」
那一刻,我心都碎了。
我躡手躡腳地退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原來她背負著這麼多。
我該用另一種能解決問題的方式幫她。
所以,才有了那個「築夢獎學金」的推薦。
現在回想起來,她那句「我肯定能讓他們幫我」,根本不是無助的求救。
而是一場精心算計的宣言。
我就是她口中那個「有錢的同學」,是她精準鎖定的獵物。
我才是那個天大的笑話。
打完電話回到宿舍,另外一個室友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拍了拍我的肩膀。
「晴晴,你別難過了。」
「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
我緩緩抬起頭看著她,然後端起那個飯盒,走到垃圾桶旁邊。
「嘩啦——」
飯菜連同我那被踐踏得一文不值的善心,一起被倒進了冰冷的垃圾桶裏。
我轉過身,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沒事。」
「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那一晚,我睡得很好。
但有些人卻注定不想讓我安生。
4
衝突之後,風暴來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猛烈。
江柔開始在宿舍和班級裏有意無意地散播一些言論。
她不直接說我,會在人多的時候紅著眼睛,對著他人喃喃自語:
「原來......原來那些飯菜都是不要的啊......」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原來隻是可憐我......」
「我寧願餓著,也不想被人用剩飯剩菜羞辱......」
而王謙,那位「好」學委,則成了她最忠實的捧哏。
他總是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一把攬過江柔的肩膀,語氣帶著心疼:
「柔柔,你就是太單純了!有些人就是這樣,拿著廉價的東西裝善良,哪有真心對你好?」
「你看我給你買的球鞋,是不是你上次說想要的那款?跟那些剩飯比,誰真心誰假意,一目了然。」
一唱一和,天衣無縫。
我想起上次路過樓梯間時,聽見王謙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但關鍵詞還是飄進了我的耳朵:
「......爸,你放心,我已經跟宋知晴那個室友處得差不多了,她單純好哄,從她身上套宋知晴家的消息,肯定沒問題......」
「對,就是為了咱們公司跟宋家的合作項目......她還以為我真對她好,送點東西就什麼都肯說。」
我腳步一頓,心裏泛起一絲寒意。
原來王謙對江柔的好,從來都是一場算計。
江柔不過是他用來接近我、打探我家情況的棋子。
而江柔卻還沉浸在「被偏愛」的幻想裏,甘之如飴。
可我沒想到,這隻是王謙計劃的開始。
校園牆上開始出現匿名的小作文。
字字句句都在內涵一個「用剩飯偽裝善良,實則以羞辱同學為樂」的惡毒富家女。
下麵的評論不堪入目。
【我早就覺得那個叫什麼晴的很高傲了,看人都是用下巴看的。】
【嘔,這種偽善的人最惡心了,比真小人還可怕。】
【心疼那個資助生妹妹,被這麼欺負,得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我被孤立了。
曾經跟我勾肩搭背一起去上課的姐妹,現在看到我眼神躲閃,匆匆繞道走開。
上課時,我旁邊的座位永遠是空的,小組討論時,沒有人願意和我一組。
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人言可畏。
我去解釋?
在他們精心編織的「受害者」劇本裏,我的任何解釋都隻會變成蒼白的狡辯。
甚至會被解讀成「惱羞成怒」,越描越黑。
我選擇了沉默,但沉默在別人眼裏就是默認。
我每天麵無表情地去上課,去食堂,回宿舍。
心早就在那一聲聲的汙蔑和一道道異樣的眼光中,逐漸碎裂。
直到那天下午。
我因為落了份資料,在午休時間獨自返回宿舍。
宿舍門虛掩著。
我剛準備推門,就聽見裏麵傳來細碎的翻動聲。
我腳步一頓,從門縫裏看過去。
是江柔。
她正半蹲在我的書桌前,手已經伸進了我那個上了鎖的抽屜裏。
抽屜上掛著一把不知道她從哪裏搞到的鑰匙。
我的血在那一瞬間涼透了。
原來散播謠言、孤立我,隻是第一步。
5
江柔還在認真地找東西。
她想幹什麼?偷錢?
我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
掏出手機,無聲地錄下了這一幕。
她翻找了一會兒,似乎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有些煩躁地把抽屜關上。
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恢複了原樣。
等到她離開宿舍才推門進去。
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一切好像都擺放得很整齊。
但是我那本記錄著設計靈感的筆記本被動過了。
書頁的邊角有被人翻過的輕微褶皺。
那支習慣夾在頁碼上的綠色熒光筆掉在了抽屜的角落裏。
我盯著那支熒光筆。
心裏的憤怒像是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炸開。
她不止要毀了我的名聲,還想偷走我的重要物品。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裏麵已經沒有了半分猶豫。
我拿出我抽屜裏所有的重要文件。
用最快的速度去學校外麵的打印店,全部複印、公證,打上時間戳。
然後用U盤將所有的電子源文件,加密備份了三份。
做完這一切回到宿舍時,宿舍裏沒人。
我的桌上還放著我和江柔一起吃剩下的零食袋。
那是我買的進口餅幹,特意分了一半給她。
我看著零食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包裝袋邊緣。
腦海裏突然閃過她第一次跟我說謝謝時的樣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心臟像是被輕輕揪了一下,有那麼一秒鐘的失神和難過。
如果她沒有被虛榮心裹挾,如果她能守住底線。
我們會不會真的成為朋友?
但很快,江柔冰冷的眼神、王謙刻意的挑撥。
還有抽屜裏被動過的筆記本,將那點脆弱徹底壓了下去。
趁著他們都不在,我拿出了那個我生日時我哥送我的微型攝像頭。
對著我的書桌,安在了最隱蔽的角落。
江柔,王謙。
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