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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有一個特殊能力:為剛死之人作畫,就能獲得其死前一段時間的記憶。

三年前,孕晚期的我答應老公洪閻山,為剛遇害的線人畫像。

在線人記憶中看到他的白月光劉敏琪與在查嫌疑人關係匪淺。

可還來不及告訴他就被人擄走。

他們把我掛上暗網拍賣,折磨到流產後虐殺分屍,體內器官都被摘走,隻有那雙神奇的手被做成標本收藏。

警察調查時,她卻誣陷我懷了黑人頭目的孩子,怕事情敗露才在臨產前私奔。

老公引咎退出專案組,從此再不許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

而我則懷著滿腔憤恨逐漸腐爛。

直到今天,一場大雨衝垮了團夥的埋屍地。

警方才終於發現,死狀最慘的那具女屍,就是我。

01

十幾具不同程度腐爛的屍體暴露在陽光下,眾人都忍不住吐了出來。

而我漂浮在半空中,看著那些熟悉的麵孔來來去去。

“局長,這些受害者都被分屍,但光看頭骨,至少有十幾具。”

“從目前能辨認出的幾道刀口判斷,凶手很可能是同一夥人,甚至是同一個人。”

“全都帶回去。讓法醫盡快確認受害者人數。”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險些落淚。

父親的頭發全都白了!

“能估算大概時間嗎?”

法醫搖頭。

“那些白骨至少有十年了。但最近一具屍體死亡時間大概在兩三年前。”

他猶豫了幾秒,補充說:“有兩道刀口,跟三年前被害的臥底......高度一致。”

父親身子晃了一下。

我衝上前扶住,可透明的身體直接穿過他手臂。

難言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看著他步履蹣跚:“老了,身體不行了。我先回去,你們勘察完現場就來彙報。”

警車開走,一個年輕警員好奇詢問:“那個跨國走私案遇害的臥底嗎?好像三年前案子突然封存了......”

隊長噓了他一聲:“別叫領導聽見。”

說著回頭望了望,確認車子開走,才小聲說:“三年前,局長的閨女疑似長期出軌在查案嫌疑人,揣著孩子跟人私奔了。”

“本來局長都要進省廳了,結果板上釘釘的事都黃了。咱洪隊也被一擼到底,至今還在基層窩著。”

小警員驚愕地張大嘴巴:“這可真是,一條臭魚攪一鍋腥。”

我飄在空中,一顆心被戳得千瘡百孔。

父親和閻山都被我連累了嗎?

這三年他們一定很煎熬吧。

可我明明是被團夥擄走的,是受害者啊!

他們怎麼能查都不查,就給我定罪呢?

我焦急地在他們耳邊辯解,

“不是的!我沒有出軌,更沒有勾結犯罪團夥!父親和閻山也是無辜的,你們當年為什麼不仔細查一查呢?”

可他們隻是搔了下耳朵,叫人把屍骨送回局裏。

我也不由自主跟著來到法醫部停屍間。

在一群帶著手套和口罩的法醫當中,我一眼就認出那個熟悉身影。

我的老公,洪閻山。

三年了,那眉眼仍如記憶中一般冷峻。

隻是曾經那隻會持槍的手,如今已經能有條不紊地操作各種屍檢器械了。

“閻山,我現在的樣子很醜吧。”

我隔空描畫著他的眉眼。期望他能認出我,又擔心他真的認出我。

他跟在法醫身邊記錄著。

“女屍,身高大概在166-168之間,骨架偏瘦。內臟器官缺失,牙齒......咦?其他幾具屍體似乎並沒有被敲掉牙齒的吧?”

他翻了翻記錄,搖頭。

“而且這一具的雙手也沒有找到。已經通知現場勘察再仔細搜一遍了。”

法醫仔細檢查我的屍體,眉頭皺成疙瘩,

“不對,看盆腔,這具屍體死前似乎正懷有身孕,但聯合關節無分離跡象,應該並未分娩。”

“現場有嬰兒的屍骨嗎?”

02

洪閻山目光一凝,眉心蹙起細細的褶皺。

“似乎沒有......”

我忍不住哭訴:“閻山,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我們期盼已久、懷胎八月的孩子,

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被人剖出來活活燒死了。

透明的淚水滴落在他肩膀,沒能留下任何痕跡。

死人是不被看見的,他也沒能認出我的屍骨。

隻是幽幽歎了口氣,說出那個殘忍的結論。

“這名......孕婦,是被虐殺的。”

“近幾年失蹤的孕婦應該不多。盡快確定死亡時間並交叉比對,應該很快就能確定死者身份。”

手機響了,洪閻山脫下防護服,不一會提回幾份外賣。

看著他跟同事們有說有笑,我心中酸澀,又有些欣慰。

一晃三年過去,他也漸漸學會照顧自己了。

同事打趣他:“嫂子又給你叫跑腿啦?竟然還是米其林!我們又跟著沾光了。”

嫂子?

也是,三年了,他的人生也該向前了。

我勉強安慰自己,可靈魂還是痛得要裂開。

似乎所有人都在往前看,隻有我,被困在腐爛的屍骨裏,永遠停在過去。

正吃著,電話又響了。

洪閻山掏出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讓我幾乎忘了呼吸。

是父親,他們還在聯係嗎?

當年我被誣陷濫交出軌、臨產私奔後,洪閻山立刻起訴離婚。

我以為,他們也早就斷絕關係了。

但是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和。

“爸,做完檢查了?怎麼樣?”

我呼吸一窒,貼近手機近乎貪婪地聽著對麵的聲音。

“閻山啊,檢查做完了,指標都好。就是琪琪受累了,陪我樓上樓下的跑。”

我的靈魂劇烈閃爍,好像接觸不良的燈泡。

琪琪?

劉敏琪?

那個害死我的凶手,怎麼會陪我父親做體檢?

更讓我如墜冰窟的是洪閻山的回複:

“您都認她當幹閨女了,這都是她應該做的。”

檢測結果出來了,閆洪山匆忙掛斷電話。

腳一蹬,轉椅滑到屏幕前。

打印報告送去刑偵科時,隊長突然開口。

“二十出頭、懷孕臨產、時間又是三年前。這具屍體的情況倒是跟祁嫿差不多......”

提起我的名字,洪閻山發自內心的厭惡。

“她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隊長歎了口氣。

三年了,他還是不許任何人提起這個名字。

“你就沒想過,萬一......”

“沒有萬一。”

洪閻山聲音冷硬。

“禍害遺千年。她那種人,現在指不定在誰身下快活呢。讓她在外頭自生自滅吧。”

刺耳的話語字字錐心。

我靈魂一陣不穩,淚水簌簌落下。

我想大聲告訴他,我沒有出軌,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

告訴他,是有人泄露了我的特殊,勾結團夥把我擄走。

可惜,無人能聆聽死者的呐喊,我也無從訴說自己的冤屈。

03

回到法醫部,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不在狀態,索性給他放了半天假。

正好劉敏琪來給他送父親的體檢報告。

看著兩人有說有笑地鑽進同一輛車,我再也無法忍受,發瘋似的一次次衝擊著束縛我的屏障。

劉敏琪!

三年前,是她與走私集團勾結,導致線人被害,也是她把我騙出去綁架,隨後又虐殺分屍!

這樣危險的人,怎麼可以留在父親和閻山身邊!

不知第多少次,靈魂一陣被撕裂的痛後,終於成功掙脫屍體的束縛。

我飄在洪閻山身邊,想要提醒他遠離這個女人。

可使盡渾身解數,仍舊如唱獨角戲。

等洪閻山摟著她進入家門,我已經無力折騰了。

除了繼續跟著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曾經的婚房如今已變得陌生。

這裏已找不到任何與我有關的痕跡。

婚紗照被他和劉敏琪的合照取代,放在家裏的小手工,也被換成了劉敏琪鐘愛的香薰和鮮花。

也許很快,我的靈魂也會像那些被抹去的痕跡一樣,消失殆盡。

隻是,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直到現在,想起她對我做的一切,靈魂依舊戰栗。

她聯合團夥將我綁架,逼問我從線人屍體獲得了什麼信息。

又在暗網高價拍賣轉運珠,拍攝我被多人侮辱的錄像,偽造成出軌的證據。

等我被玩到要流產時,她一刀剖開我肚子,當著我的麵將已經成型的胎兒活活燒成灰。

她一寸寸錘斷我的四肢,獰笑著對我說:“想挑撥我和閻山的關係?”

“告訴你,閻山哥隻能是我的。”

“敢覬覦我的人,隻好送你下地獄了。”

發泄之後,團夥摘走我全部器官,隻有那雙手,被黑人頭目留下,做成了標本。

我被她汙蔑出軌私奔,她卻踩著我的屍骨,蟄伏在我父親和老公身邊。

而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嚴肅古板的老公,為她穿上粉嫩的情侶睡衣,戴上可笑的貓耳發夾,按摩她微微發腫的小腿。

靈魂因悲傷而暗淡。

要是早一點發現劉敏琪的真麵目就好了。

這樣閻山就不會把一條毒蛇留在身邊。

我也不會死,更不會成為他和父親人生中抹不去的汙點。

可其實,他如果當時能仔細看那段錄像,就會發現視頻裏的我神誌不清,臉頰幹癟。

那是劉敏琪擔心我反抗,給我下了烈性的藥,又一顆一顆拔掉了我所有牙齒,方便金主玩弄。

又或者他查過我那天的電話記錄就會發現,

我之所以匆匆離開警局,是因為有陌生人給我發了圖片。

老公摟著一個長發女人神情迷醉,半露的胸膛上帶著幾道新鮮的抓痕。

留言:“**地址,讓你親眼看看。”

一時大意,我最終被人掏空身體,腐爛在無人問津的後山。

連那個隻差兩周就要出世的孩子,也一同成了後山草木的養料。

難言的苦澀湧上心頭。

明知他聽不到,還是不甘心地追問出壓在心底三年的疑問。

“你是不是早就出軌了。”

“這些年為什麼不來找我?”

猝然響起的鈴聲打斷我的思緒。

洪閻山蹭地站起來:“失蹤孕婦全都對不上嗎?”

“查什麼!不可能是她。”

劉敏琪眼角抽動幾下,柔弱地垂下眼。

“她是誰,祁嫿嗎?阿山,你還是放不下她嗎?”

他掛斷電話,輕輕吻了下她的發頂:“怎麼會。”

“我早就忘記她了。”

劉敏琪紅著眼依偎進他懷抱。

“可我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要不是我那天非要纏著你,也許她就不會有機會跟人私奔......”

我死去已久的靈魂,突然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原來那個長發女人就是她嗎?

思緒不由自主飄回被擄走的那一天。

04

在為線人畫像之前,閻山也請求過我好幾次。

隻是那時我月份大了,畫畫又太耗神,所以一直拒絕。

直到那天,他警校上下床的鐵哥們臥底慘死,他紅著眼抽了一整包煙。

“嫿嫿,別讓我一輩子活在悔恨中,好嗎?”

我心軟了。

半夜抱著肚子爬起來,跟他去法醫部畫像。

畫到一半,他接了個短信,忽然起身要走。

“這裏太冷了,我去給你買點暖寶寶。”

“現在嗎?要不叫個跑腿吧,我一個人在這兒,有點害怕。”

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寶貝別怕,二十分鐘就回來。”

可直到兩個小時後,徹底接收完記憶,

我等來的不是他和暖寶寶,而是一張昭示他出軌的照片。

那天的照片上,兩人就是像現在這樣抱在一起的。

他的手指卷著劉敏琪及腰的長發,

“這不關你的事。她懷了黑人的孩子,生出來就會露餡。沒有你也會找機會跑的。”

“你隻是,幫我看清了她的真麵目。”

聽著他絕情的話,我心中又氣憤又悲涼。

命運真是一個惡俗的編劇。

他讓出軌者疑心忠誠的伴侶,又把一條毒蛇埋伏到他身邊。

我扯了扯嘴角。

難怪他不許別人調查我的行蹤,因為他怕同事們查出不忠的人是他自己。

想必我的“濫交錄像”讓他鬆了口氣吧,

不必因在妻子孕期出軌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

心痛的感覺讓我瀕臨崩潰。

眼前不斷閃過曾經種種。

自從我懷孕後,洪閻山就開始早出晚歸。

身上多出濃鬱的香水味時,他解釋:“怕屍體味道不好,引起你嘔吐。”

脖子多出可疑的紅痕時,他說:“出外勤,蚊子太多了。”

我多追問兩句,他就突然炸了。

“家裏靠我一個人賺錢,不做出點成績趕緊升職,養得起兩個人嗎?”

“等你生了,月嫂又是一筆錢。還是說你媽能從地底下爬上來伺候月子?”

可原來,不耐煩的暴怒,隻是因為他在心虛。

傷心之餘,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連死後都在擔心他的安危,卻不曾想,他早就背叛我了。如今更是圍著殺人凶手噓寒問暖。

冷眼看著他換上警服準備出門。

可當門打開,一份DNA比對結果擺在他眼前。

“老洪,對不起。我沒跟你通氣,就對比了DNA。”

“但是結果就擺在你麵前,我想......你有必要來局裏做個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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