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地掛斷電話,對著屏幕點了三次,才點到了通過申請的按鈕上。
手機震動五下,圖片像炮彈一樣炸進了我的眼睛。
一個破舊的書包,歪歪扭扭地繡著顧時微三個字。
那是八歲的時候,父親一針一線縫上去的。
一個破爛的書包,在那時的我眼裏,比香奈兒還要貴重。
書包旁還放著幾件花裙子。
父親不懂什麼耐克阿迪,他隻記得一件事。
十二歲的我說過,自己喜歡花裙子。
“是,是我父親的遺物,請你們留好,我回學校的時候就去拿!”
一條語音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氣,手機瞬間砸在了我腳麵上。
可我感覺不到疼。
大伯點上煙卷,把日記推在了我麵前。
“你知道你爹為了省錢,堅持不用麻藥,還要求用最便宜的材料縫合嗎?”
“到現在,他肚子上還有一道大疤。”
“這省下來的錢,都是為了能讓你過得好點,這些你又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父親不識幾個字,但這本日記卻有整整三十多頁。
父親隻是個農民,可昂貴的車票,他卻有三十多張。
內心像是被融化了一塊,我再也做不到心如磐石。
漢字夾雜著拚音,每一行都蘊含了這個農村老漢的愛。
“翠芬,今天是2021年6月7日,你的生日。”
“三年過去了,按村裏的習俗,小微可以回來燒紙了。”
“俺本想帶著她一起回來,可她又不在,她同學說她去大廠參觀了,讓俺給她打電話。”
“之前大哥還勸俺買個手機,聯係小微方便。”
“可那玩意太貴,錢要給小微留著,俺多來幾次,總能見到俺的娃的!”
我難以想象,之前從來沒出過鄉鎮的父親,在這偌大的京城裏,該是何等窘迫。
而在高樓林立的CBD中,我是他唯一的牽掛。
我用牙狠狠地啃著自己的手背,強行讓自己不哭出來。
後麵的日記也越來越短,短到隻有一行字。
“翠芬,今天是2021年9月2日,小微生日,俺又沒見到她。”
“翠芬,今天是2022年1月31日,小微又一年沒回來過年。”
“翠芬,今天是2022年6月7日,俺快背不動磚了,可俺還沒見到小微,俺不能停。”
“翠芬,今天是2023年3月1日,聽隔壁村孫大強那小子說,小微還有六個月就畢業了。”
“今年你生日俺不去了,攢下錢來,等畢業那天,去接咱娃回家!”
我不停的翻頁,就想多聽父親說兩句話。
而每一頁的日記,都有對應的車票日期。
他從未缺席我的任何日子,春夏秋冬,每年四次。
可他來了16次,卻被攔在門外15次。
除了,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