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勳章邊角鋒利,砸在沈礪峰臉上,頓時讓那張俊臉冒出一條鮮豔血痕。
周圍那些軍官和紅衛兵也愣住了,誰也不敢想這個走資派小姐居然對沈礪峰動手!
沈礪峰的臉色也冷硬到了極點,但不等他開口,宋秋錦忽然滿臉決絕朝著大門口的石柱子上撞去!
她雖然還沒有被下放,可是北大荒有多艱苦,宋秋錦也是知道的。
她一個孕婦,無親無故被送到那種鬼地方,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與其到時候下放受盡折磨而死,還不如現在死了算了!
旁邊一陣驚呼,沈礪峰更是眉心驚跳,眼疾手快跟上去,在宋秋錦撞上去之前將人拽進懷中。
“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你尋死覓活做什麼?”
他掐著那一截纖腰,本就冷硬的下頜線因為緊咬的牙關更顯淩厲,“我不是你孩子的父親,但事情總歸要調查清楚。”
“距離確定下放名單還有三天,這期間,你好好配合調查......假如事情真有隱情,我不會抵賴!”
宋秋錦哭得滿臉是淚,感覺那結實滾燙的胸膛貼在後背上,才眨巴著通紅的眼回過神來。
“你......你是說你不抵賴了?”
沈礪峰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胸口憋著一股子邪火,又不知道該怎麼發作。
定了定神,他麵無表情鬆開宋秋錦,轉頭囑咐那些紅衛兵,“先不用把她列進下放名單,等我們向軍區確定獲得過這枚勳章的戰士名單,再看其中有沒有她的未婚夫。”
他還是沒辦法相信自己忽然多了個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的“未婚妻”,這丫頭肯定是認錯了人!
旁邊的紅衛兵趕忙點頭,心裏已經忍不住犯了嘀咕。
宋秋錦懷的要真是沈團長的種,今後可就不是黑五類的資本家小姐,而是軍屬了。
說得有鼻子有眼,這事很可能是真的!
事情查清楚之前,他們也不能再怠慢。
沈礪峰也沒再理會抹眼淚的宋秋錦,撿起那枚勳章,轉頭大步走向旁邊的皮卡,打算去城裏拍電報。
他的勤務兵跟著上了車,一路都盯著他欲言又止。
沈礪峰擰緊了眉:“有話要說?”
勤務兵磕磕巴巴半天,才斟酌開口:“領導,您剛剛說您沒來過滬市?”
沈礪峰側目,眉頭皺得更緊:“有什麼問題麼?”
“您忘了麼?我們半年前去金陵軍區演習,然後軍區急召咱們回去,路上車壞了,咱們就在滬市呆了一晚。”
“那晚我在招待所等您,您好像一直沒回來,第二天早上咱們才一起回的京市,路上您也心不在焉的......”
沈礪峰先是一愣,隨後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怎麼可能......
要是這樣,剛剛那丫頭似乎懷孕也是半年左右,時間也對得上號!
仔細一想,從上回任務頭部受傷後,他似乎是忘了些什麼事,但他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沈礪峰握緊那枚勳章,向來沉穩淡定的臉也浮現出一絲無措。
他家裏父母催婚催得厲害,但他一直沒有鬆口,一是覺得自己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二是因為他前幾年在戰場上受了傷,軍醫說他可能很難再有孩子了。
現在,他竟然有可能馬上要做父親了?
再回過神,沈礪峰啞著嗓子開口:“先去拍電報,然後抓緊時間趕回去。”
......
另一頭,宋秋錦滿腹心事回到公館,撫摸著隆起的小腹,心也亂成了一團麻。
之前她也沒想過孩子爹會不認賬,可現在看那個姓沈的這態度,宋秋錦有些拿不準了。
如果他抵死不認,她除了那個勳章和痣,也沒有別的證據,那該怎麼辦?
她正咬著唇瓣思索,樓下忽然傳來騷動。
回過神,她忙扶著腰下樓查看,卻看見一個流裏流氣的男人站在門外,身後跟著一群宋家的親戚。
一看見她,男人便舔著嘴唇迎上來,滿臉情真意切道:“媳婦兒,這陣子讓你受委屈了,現在我回來了,你就不用怕了!”
“就算被下放,我也會陪著你們娘倆,好好照顧你們的。”
宋秋錦頓時皺緊了眉,後退一步躲過他伸過來的手,“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
男人卻道:“媳婦兒,我是你男人李大牛啊,你怎麼能不認識我?”
“半年前咱們做了那事兒,然後我就回鄉下去跟父母說咱們的親事了,這陣子我一直在想辦法攢彩禮,這不,剛存夠了錢票,我就來城裏找你了。”
一邊說,他一邊解開褲腰帶,從襠裏掏出一大把起了毛邊的錢票。
“這裏一共有二十塊錢,雖然不多,但我家也隻能湊出這麼些了,你要是嫌少,我會想辦法的。”
宋秋錦咬緊牙關,“胡說八道!誰是你媳婦?我連見都沒見過你!”
可她這話剛出口,楊桂芳便扯著嗓子痛心疾首。
“秋錦,你咋能連大牛都不認識了?他之前是你們家的車夫,你不是經常坐他的車麼?”
“當時嬸子就覺得你們倆眉來眼去的不對勁,沒想到你們......”
“哎,事已至此,你不能因為人家大牛家裏困難就不認賬呐,人家都願意陪你下放了,不如就趕緊辦個酒,今後你也就有人依靠了。”
宋秋錦這才發現麵前的男人是有些眼熟。
可是那天晚上,她清清楚楚記得跟自己做了那事的人就是沈礪峰,怎麼可能弄錯!
“他是我家車夫沒錯,但早就被趕出去了,我和他也沒有關係!”
她冷冷看著楊桂芳等人,心裏也猜得到他們肯定是不想自己和沈礪峰扯上關係,所以才讓人冒名頂替。
“二嬸,造謠誹謗是要負責任的,你在這裏玷汙我名聲,就沒想過後果麼?”
楊桂芳卻是一臉誌在必得,“秋錦丫頭,都是一家人,二嬸怎麼會害你清白?人家大牛可是說得有鼻子有眼,難道還能有假?”
旁邊的李大牛也附和,“是啊媳婦,我聽二嬸說了,你想把孩子賴在人家從京市來的領導身上,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也不能這麼做啊!”
“人家清清白白的幹部,被你這麼一詆毀,前途都要毀了,到時候你可就是害了人家一輩子啊!”
這邊的動靜也引來了一群街坊鄰居,弄清來由,看向宋秋錦的表情都有些怪異。
宋家這個丫頭膽量也太大了,敢情孩子隻是家裏一個車夫的,也敢賴在人家軍人頭上?
宋秋錦與一群人對峙,雖然氣得眼圈泛紅,思路卻很清晰。
“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和他做了醜事,那總要拿出證據,就這麼隨隨便便一句話想汙蔑我?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李大牛卻像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從包袱裏拿出一件樣式新潮的女士內衣。
“我當然有證據,媳婦,這是我們那天做過那事之後我順手從你床上拿走的,上麵還繡了你的名字呢。”
“這內衣還是外國貨,可不是我這種鄉下人買得起的,整個滬市也沒有幾戶人家有,這你總不能抵賴吧?”
宋秋錦看向那內衣,心裏一沉——
那是件法式蕾絲內衣,款式確實少見,她好像還真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