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卿卿說我再留在周家，下次，沒命的就是我。”

洛清卿隻覺得身上像是被碾過一般，勉強才睜開了眼睛。

周司宴守在她的床邊，一旁的宋藝茹眼眶紅紅的，已經五六個月的肚子癟了下去。

“洛清卿說我打擾了你們兄妹在一起，本來要燒死我，可我跳下樓逃了出來，孩子也沒有了。她或許是怕你生氣，竟然狠心燒傷了自己。”

“司宴，我還是走吧。”

“我這知道你大度，你放心，即使卿卿是我妹妹，我也會好好懲罰她的。”

洛清卿慢慢睜開眼，手臂上的傷疤觸目驚心。

“哥哥......”

“別叫我哥哥！”周司宴怒喝，“我沒有你這樣惡毒的妹妹。現在，茹茹姐的孩子沒有了，你終於滿意了？接下來你是不是真的要殺了人才能停手？”

洛清卿平靜地看著他，解釋了無數次，她早就累了。

她不複平日的乖巧，反而笑了。

“我現在就很滿意，她的孩子沒了也是罪有應得。那你要怎麼做呢？你要替她的孩子報仇？”

下一秒，她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嘗到血腥味，她反而覺得暢快。

護士小姐站在門口，支支吾吾：“先生，植皮手術準備好了......”

兩人的視線交纏，最後還是周司宴狠心別過了頭。

“不用打麻藥！洛清卿，既然你死不悔改，就也嘗嘗茹茹姐的痛。”

床頭櫃上，徐記的桂花糕還冒著熱氣。

霧氣模糊了她的眼睛。

手術室裏，洛清卿清楚地感覺著皮膚被一寸寸剝離，斷裂的小臂被一錘一錘地敲打。

斷骨刺破血肉，也刺破了她的心。

癌症晚期，她的脾肺比半月前更痛。

可她哼也沒哼，汗水打濕了頭發，她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碩大的燈光，疼暈了過去。

手術結束，她又回到了周家別墅，自己的那張小床上。

旁邊是養母的骨灰罐子，還有那盒已經褪去溫度的徐記桂花糕。

“你可真難殺啊。”

宋藝茹歎著氣進來，“不過我有的是耐心。”

在洛清卿的病床上轉了一圈，她湊到洛清卿耳邊。

“不如你看看，你費盡心思搶救出來的骨灰，究竟是什麼東西。”

洛清卿起身打開，裏麵竟然是一整罐的奶粉！

“天氣不錯，你去外麵跪一天，我就還給你。”

洛清卿不顧身上的傷痛，蹣跚地往烈日底下走。

周司宴有些詫異，宋藝茹歎氣道：“清卿非要這樣，說要為我死去的孩子贖罪。”

周司宴點點頭。

“既然知道了錯誤，那就是好事。清卿，我打算在你的生日宴上，順便宣布和茹茹訂婚的消息。你不會有意見吧？”

洛清卿木木地點頭。

透過玻璃，她眼睜睜地看著屋內周司宴和宋藝茹親密依偎的身影。

眼睛酸脹，或許是額頭的汗水滑進了眼眶。

翌日，洛清卿被仆人抬進了屋子。

所幸，宋藝茹如約帶來了母親的骨灰。

看到母親的骨灰，洛清卿終於露出來了久違的笑。

看著洛清卿狼狽的模樣，宋藝茹勾了勾唇角

嘩啦一聲。

一同碎裂的，還是洛清卿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屋子裏瞬時變地混沌。

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她仿佛看見從小寵愛自己的養母在灰塵中對著自己笑。

“宋藝茹！”

洛清卿雙眼通紅，不顧虛弱的身體，就要撲上去。

周司宴及時出現，抓住了她的手。隻是輕輕一推，她就摔倒了床上。

身上的疼倒是不算什麼，可是心裏卻是一抽一抽的接近窒息。

周司宴心裏一顫，掌心仿佛還殘留著剛剛的溫度。

洛清卿的手腕，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細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思考，旁邊的宋藝茹立刻痛呼一聲。

“茹茹，沒被劃傷吧？”

看著周司宴體貼地半跪在宋藝茹麵前，洛清卿眼含熱淚，將散落一地的骨灰一把一把地捧到盒子裏。

曾經溫柔的哥哥早就已經消失了，周司宴的眼中再也看不見她。到最後，就連養母的骨灰都沒守住。

洛清卿抱著那僅剩下的一小盒骨灰，枯坐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她收到消息。

“清卿，我來接你啦！來機場！”

洛清卿抱著母親殘留的骨灰緩緩起身，她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到最後她才發現，居然沒有任何一件東西值得留戀。

出了周家別墅，她在路邊發呆了許久。

她還是決定放棄了那個珍藏了多年的帶有R字母刻痕的耳環，將它與那親子鑒定證明一同寄給了宋藝茹。

又將自己的癌症晚期診斷報告和帶著攝像記錄的項鏈寄給周司宴。

到了機場，她遠遠地看到好友蘇妍的身影。

蘇妍的身邊站著一個清冷修長的身影，應該就是她念叨了好久的哥哥——傳聞中比周司宴更加神秘的蘇家繼承人。

看到洛清卿的身影，蘇妍嗷嗚一聲就朝她蹦躂過來。

洛清卿用力朝她招了招手，臉上綻開了一個輕鬆的笑。

兩人上了飛機，將地上的一切都遠遠拋下。

洛清卿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此後，所有的愛和恨，都在這裏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