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安無事幾天，學校舉辦了一場麵向全校師生的慈善拍賣晚宴，所得款項將全部用於資助貧困學生。

晚宴當晚，我穿著一襲剪裁得體的酒紅色長裙，得體大方。

辛樹則是作為學生誌願者，穿著統一發放的白色服務生製服，在會場裏端送酒水。

當他端著托盤，低著頭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叫住了他。

“辛樹。”

他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

“連老師。”他擠出一個笑容。

“辛苦了。”

我從他的托盤裏拿起一杯香檳，語氣裏帶著關切：“你也別光顧著忙，找機會多吃點東西。我知道你平時為了省錢，在食堂都舍不得多打一個葷菜。”

瞬間，幾道夾雜著同情和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辛樹身上。

他端著托盤的手猛地收緊了。

那身本就讓他感到不自在的白色製服，此刻仿佛烙印上了“貧窮”二字，讓他無所遁形。

他的聲音有些發硬：“謝謝老師關心，我不餓。”

“別逞強了。”

我歎了口氣，從手包裏拿出一張卡，塞進他製服的口袋裏。

“這張卡你拿著，沒有密碼。就當是老師提前預支給你的助研津貼，別再虧待自己了。”

我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是一位體恤學生的善良師長。

但在辛樹眼中，這無疑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施舍。

他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了我的手，托盤裏的酒杯因為他的動作而搖晃，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老師，我不需要。”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

我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將卡收了回來。

“算了，年輕人自尊心強。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工作了。”

晚宴結束後，我給他發了條信息。

【來我辦公室一趟，有東西給你。】

半小時後，他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眼底的陰鬱更濃了。

我從座位上起身，從一個精致的購物袋裏拿出一個鞋盒，遞到他麵前。

“今天晚宴上，我看你的鞋頭都磨破了。”

我溫和地說：

“一個做學問的人，腳下的路還很長，需要一雙好鞋才能走得穩。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

那是一雙價格不菲的名牌皮鞋，辛樹看著那雙鞋，沒有動。

“老師，我不能收。”

“為什麼不能？”

“這是老師對你的期望，不是施舍。你收下，我才安心。”

我將鞋子塞進他懷裏。

就在他手指觸碰到鞋子的那一刻，我微微蹙起了眉。

“咦，這裏怎麼好像有點灰？”

我伸出手指，在他剛剛碰過的鞋麵上，若有似無地拂了一下。

那上麵，當然什麼都沒有。

我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在我剛剛觸碰過鞋麵的那根手指上，仔細地擦拭著。

擦完後，我將那張紙巾嫌惡地扔進了垃圾桶。

辛樹抱著那雙昂貴的皮鞋，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盡。

我重新抬起頭，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溫柔的笑容。

“好了，快拿回去試試吧。”我柔聲說，“我相信，它會很合腳的。”

他抱著鞋盒，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緩緩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滑入喉嚨，卻絲毫驅散不了我心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