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天依舊陰沉沉的。
薄靳宸吸著煙,旁邊的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四五個煙頭。
張伯悄悄退到一旁,默默的收拾著,昨天宴會留下的殘局,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聲。
薄靳宸吸煙的動作頓住,立刻看向了門口。
門一開,蘇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白色風衣,牛仔褲,頭發有些淩亂,更顯得臉蛋嬌小溫婉。
薄靳宸緊繃的下顎線微微鬆動,輕嗤:“怎麼,這麼快就忍不住回來了。”
他懶懶的靠回沙發,準備迎接蘇鬱和往常一樣的解釋和低三下四的柔哄。
蘇鬱走過來,把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放在茶幾上。
“抱歉,昨天走的急,忘了這個,字我已經簽好了,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我們去把手續辦了。”
薄靳宸眼底的諷刺一寸寸消失,指尖燃著的煙,猩紅的煙頭燒著了手指,他才回過神來,將煙頭摁在煙灰缸裏。
他握著協議的手有些顫,力道大的像是要把紙張捏穿。
“淨身出戶?”他嚼著這四個字,冷笑:“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薄靳宸的。”
蘇鬱將耳畔的發絲別在耳後:“我說過了,你的東西我一件都沒有帶走,不信,你可以去樓上看。”
薄靳宸手指下移,狠狠戳在另一條上:“精神損害賠償?蘇鬱,當年是你給我下藥,你有什麼資格要賠償?”
“好,那一條我放棄。”
薄靳宸抬眸看了她一眼,繼續挑剔協議中的條款。
“婚戒也是我買的。”
“我給你留下。”
“婚前共同認購的小區車位。”
“我放棄共有權。”
總共也就沒幾條,他挑剔了個遍,蘇鬱也好說話的很,他不喜歡哪個就放棄哪個,連說出一句都是施舍。
最後,是薄靳宸說不下去了。
空氣凝固,隻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頭看著蘇鬱。
“你父母留下的那小破公司呢?這些年是誰在替你打理?是誰在替你收拾你那個廢物舅舅頭下的爛攤子?是誰在他瀕臨破產的時候注資續命?沒有我,它早就灰飛煙滅了,你現在是想坐享其成,是嗎?”
這每一個字,都像是冰刀狠狠的紮進了蘇鬱的心窩。
父母去世的時候她年紀還小,念在兩家的交情,薄靳宸將公司一並接手。
起初蘇鬱也想著隻要等她高中畢業她就接管公司,這樣也可以幫薄靳宸分擔一部分壓力。
是薄靳宸說讓她安心讀書,說一切有他。
感情好的時候他是她身後最有力的盾,感情不好的時候,曾經那些他對她的溫情,也變成了他可以控訴她的理由。
原來薄靳宸真的可以把一切都算的清楚,他是真的,迫不及待的想和她斷幹淨。
心臟像被戳了無數個窟窿,嘩啦啦的往外流著血。
蘇鬱閉了閉眼,再睜眼時,那雙杏眸裏最後一絲微光也消失了。
“薄先生。”
她聲音清晰而堅定:“我父母的產業,無論好壞都是我蘇家的事,過去三年,謝謝你代為保管,從明天起我會親自接手,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不勞您費心了。”
薄靳宸喉嚨一滾,他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可蘇鬱卻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
“協議請您過目,明天上午9點,我會去薄氏處理交接事宜,現在,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蘇鬱想將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來。
薄靳宸眼尾猩紅:“摘下來,就別想戴回去了。”
蘇鬱沒有猶豫,將那枚她雖然過敏,但也從沒有摘下過來的婚戒,平緩的放到了他的麵前。
她看了他半響,才艱澀開口。
“我隻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這十一年,你有沒有過一次對我動心過?”
在結婚前,薄靳宸抱她,拉她,除了睡覺做盡了情侶之間應該做的事,蘇鬱身邊有男同學出現他會吃醋,蘇鬱多看了哪個男同學一眼他也會吃醋。
他說會一輩子照顧蘇鬱,一輩子對他好。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對她動心,對嗎?
“沒有。”
薄靳宸回答的幹淨利落。
輕飄飄的。
否定了蘇鬱的整整十一年。
不難受是假的,蘇鬱想體麵的笑一笑,卻發現她笑不出來。
隻能轉身離開。
也好,如果他說有的話,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心軟,如果是沒有,那就太好了。
張伯站在原地,看著蘇鬱的背影,又看了看薄靳宸沉冷克製的神情,無聲的歎了口氣。
蘇鬱獨自回到了蘇家老宅。
行李箱還沒有收整,裏麵的一些日常用品外,就隻有手機裏的三百塊零錢。
薄靳宸不知道,其實在剛嫁給他的那一年,她患上了重度抑鬱症,她實在接受不了曾經親密的兩個人變得形同陌路,於是就把自己關在家裏,種花,種草,想把這個沒有溫度的家變得有溫度一些。
她有自救。
可薄靳宸卻不給她自救的機會。
因為後來,他把後院的花全都剪了。
回憶才是淩遲,蘇鬱輕輕抹了把臉,也沒什麼力氣收拾,躺在床上睡覺。
躺著躺著,枕巾都濕透了。
......
第二天上午,蘇鬱穿了件黑色職業套裝就去了薄氏集團。
前台小姐妝容精致,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這位小姐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結婚三年,薄靳宸從來沒有公開過他們的關係,她也識趣的沒來他公司的地方給他丟人,所以這裏的員工,根本沒人認識她,也沒人知道,眼前這個,就是他們總裁的前任妻子。
“我姓蘇,找你們薄總,約了九點。”
前台小姐給總裁辦打了電話,抬起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歉蘇小姐,薄總今天上午沒有與您的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