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方濯的瞳孔就驟然收縮。
病床上,鐘欣悅赤裸著身體,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監護儀發出單調而急促的“滴滴”聲。
她曾經姣好誘人的身體,此刻布滿了駭人的淤青和擦傷,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隻有斑駁的血跡提醒著不久前發生的慘烈車禍。
那張曾經對著他嬌俏怒罵的美麗臉龐,此刻腫脹變形......
鐘欣悅雙目緊閉,隻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記憶中那個身段婀娜的女人和眼前這個淒慘毫無尊嚴地躺在病床上的生命垂危者,形成了無比殘酷的對比。
方濯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地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份文件,“病人家屬呢?誰是鐘欣悅的家屬?病人需要立刻手術!再拖下去就危險了!需要家屬簽字!”
醫生喊了幾聲,周圍除了幾個神色凝重的便衣人員,沒有任何人應答。
方濯猛地想起,鐘欣悅的父母早已雙亡,她在這個城市,似乎並沒有別的親人了。
“我簽!”方濯上前一步,從醫生手裏奪過那份病危通知書和手術同意書。
筆尖落在紙上,簽下“方濯”兩個字。
簽完字,他抬起頭,秦棟梁迎上方濯的目光,臉上愧疚之色更濃。
他走近幾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深深的自責,“對不起,方濯......是我跟丟了她。”
“上麵讓我負責她的安全,我一直開車跟著鐘欣悅上的那輛出租車......半路上,我車快沒油了,就拐進了個加油站,想著加個油,順便......順便上了個廁所。前後不過五分鐘......等我出來追上那輛出租車的時候......出租車已經被一輛失控的渣土車撞了......司機當場死亡,鐘欣悅......”
“哎......我真不應該去上廁所!”秦梁棟越說越懊惱,忍不住的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方濯目光冰冷。
不管秦棟梁怎麼說,他都失職!
秦棟梁也覺得自己沒臉,索性閉上了自己的嘴巴,朝著緊閉的搶救室的大門,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氣氛冰冷。
搶救室的燈,終於在漫長的半個小時後,熄滅了。
門被推開。
還是先前那個白大褂醫生,隻是這一次,他臉上的焦急換成了如釋重負的疲憊。
“手術很成功,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醫生摘下口罩,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方濯身上,“你是家屬吧?跟我來辦一下手續,病人需要轉到重症監護室觀察。”
“呼——”
幾乎是同一時間,方濯和秦棟梁,以及那幾個一直緊繃著神經的便衣,都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方濯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才驚覺已經被冷汗浸透。
然而,他才剛剛鬆了一口氣,剛剛幫鐘欣悅辦完手續,手機就像催命般的響了起來。
“嗡嗡......嗡嗡......”
方濯掏出手機,屏幕上跳躍著“沈桉”兩個字,讓他眉頭忍不住一皺。
他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沈桉斷斷續續的,還帶著哭腔的求救聲,“救......救命......”
“方濯......我......我心口好痛......”
“你快......快來救我......”
沈桉的聲音虛弱到了幾點,完全就是一個遊走在死亡線上的狀態,方濯才剛剛放鬆一些的神經一下子又再度緊繃了起來。
沈桉那個該死的罕見病!又發作了!
“別動!深呼吸!我馬上到!”方濯知道沈桉現在的情況到底有多麼的危險,所以,他也顧不得其他了,猛地掛斷電話,轉身就要衝出去。
“方濯!”秦棟梁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你幹什麼去?”
方濯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聲音卻冷得像冰碴子,“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秦隊,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顧鐘欣悅。還有,鐘欣悅和我,我們都特麼是被冤枉的!
“你要是真想負責的話,就把害我們的那隻手揪出來!”
“別他媽再失職第二次!”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衝向了電梯口。
秦棟梁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嘴唇動了動,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這一次,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方濯說的是對的。
......
方濯幾乎是飛一樣的速度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那棟高檔公寓。
門沒關。
他輕而易舉的就走進了屋內。
客廳裏一片狼藉,昂貴的地毯上散落著幾個抱枕。
沈桉此刻正蜷縮在沙發的一角。
她身上隻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真絲吊帶睡裙,堪堪遮住重要部位,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
她白皙的小臉,因為痛苦而泛起一層不同尋常的緋紅。
烏黑的長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臉頰和頸間,美的令人心碎。
她雙手死死地捂著心口的位置,身體因為劇痛而微微抽搐著,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滑過長長的睫毛,留下一道濕痕。
看到方濯,沈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瞬間湧出淚水。
“方......方濯......”
“救......救我......好痛......”
“心口疼......”
沈桉的眼神,脆弱得像隻受傷的小獸,帶著致命的依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媚態。
她的呼吸急促又紊亂,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與疼痛抗爭著。
方濯心頭一緊,來不及多想,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半跪在沙發前。
“別怕,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