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火車站的長途汽車,每日僅有一班。
天剛破曉,王桂芬便陪著許半夏在車站等候。
攜帶的行李並不多,隻是特意準備了紅糖與饅頭。
王桂芬千言萬語都飽含著關切,在車啟動後,還不忘提醒許半夏到了那邊就寫信回家。
因為要乘坐十個小時的車,所以許半夏特意挑選了最後麵的座位,方便她休息。
汽車行駛約三個小時後,睡夢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閨女,你是一個人去火車站嗎?能不能幫讓我的孩子在你腳邊坐一坐呀?”
一位穿著樸素的大媽牽著一個約莫八歲的孩子在她跟前。
許半夏看著對方,又掃了並不擁擠的車廂一眼,暗自無語。
於是禮貌地微微一笑,隨即稱自己身體不舒服,委婉地拒絕了。
“姑娘,你別誤會。”大媽解釋道,“我看你和我那過世的兒媳長得很像,所以才走過來。這孩子呀,是想媽媽了。”
說完,那個孩子遞過來一顆大白兔。
這個時候,許半夏心裏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且不說這滿車年輕力壯的人那麼多,為何偏偏找上她;近距離看這孩子,渾身都透著古怪。
憑借她當醫生的經驗,仔細分辨——先天性小耳朵,鼻根塌陷,麵色更是蒼白如紙,明顯就是有侏儒的症狀。
許半夏實在摸不透這對祖孫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於是接過糖後,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謝謝你呀,隻是不巧,阿姨這會牙疼得厲害,暫時沒法吃糖呢。”
剛說完,那侏儒卻瞬間紅了眼,仿佛許半夏拒絕的行為,讓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時,旁邊一位男子語氣略帶不瞞:“哎喲,姑娘,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太合適啦。這可是人孩子的心意,含著不就行了。難道忘記咱們國家,倡導學榜樣做好事嗎?”
緊接著,他又振振有詞道:“你以後也是要結婚生孩子的,要是你的孩子好心給別人糖吃,卻被人拒絕了,你這當媽的心裏能好受嗎?”
很明顯,他這是在進行道德綁架,等他說完,還與身旁的大媽眼神交流,那模樣顯得十分熟絡。
換作別人,或許就吃了糖,敷衍過去算了。
但許半夏早就因為看出貓膩,心有提防。
她立刻一臉真誠地看向那男子:“按照大哥的意思,你肯定喜歡助人為樂,對吧?”
男子忙不迭地點起頭。
等得就是他這個舉動,許半夏忍不住噗嗤一聲:“既然這樣,那就請你好心替我把這顆糖吃了吧。看你年紀,肯定娶妻生子了。既然要學榜樣做好事,你事先士卒,這孩子的一片好意你替我領了,沒問題吧?”說罷,她便將糖遞到了男子嘴邊。
男子頓時支支吾吾起來:“我......我其實也牙疼。”
他窘迫的表情,引得車上周遭的乘客都哄堂大笑。甚至還有人直接開懟:“自己不樂意,專慷他人之慨,真夠賤的。”
許半夏循聲望去,看到罵人的是一位穿著深灰中山裝的男子,滿臉都是濃密的絡腮胡。
他身旁坐著一個刀疤臉男子,身著一件黑色兩用衫,雙手環胸,周身散發著一股攝人的英氣。
那張臉,宛如電視裏的護旗手一般,線條硬朗。
臉上刀疤不但沒有讓他的顏值遜色,反而像是一枚獨特的標記,讓其更加引人側目。
許半夏一時竟看得有些愣神。
可就在這時,那男子忽然玩味地衝她對視起來,一雙略帶邪氣的桃花眼,讓許半夏的心跳瞬間漏了半拍。
她回過神來,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暗自害羞:怎麼這時候犯起花癡來了。
還好,車子抵達了中轉站。
她拿出饅頭和綿白糖,準備下車去墊墊肚子。
翻找的時候,卻發現裏麵居然還有一包她最愛的紅薯幹。
怨不得那麼重。
絡腮胡看著她下車的背影,笑著低語起來:“老大,這丫頭比我們的法警還厲害,一眼就看出那三個人不是好東西,可惜就是人胖了點。”
刀疤男其實是易容過的陸彥秋,立刻翻了個白眼:“你什麼時候以貌取人了?”
絡腮胡是他的副手,辯解起來:“愛美之心,人之本能啊!咦,你一向不近女色啊,居然為她凶我!原來你喜歡楊貴妃那一款啊。”
想是抓到了把柄,絡腮胡調侃起來:“要不,兄弟幫你上去打聽打聽?”
陸彥秋冷嗤一聲:“張慶鋒,你什麼時候學會拉郎配?你喜歡姑娘苗條,沒問題,但是因為自己喜歡,去對一個陌生女孩指指點點,那就是不尊重人。”
“我看你嘴欠的毛病得治治,回去做五十圈操場拉練。”
聽到這話,張慶峰忙給了自己一耳光。
“別,哥。我是好心啊,你也知道,可多人天天想把自家的女兒塞給你,還托我傳話,快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