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和夏明宇私奔後第三年,親手喝下了他捧上的毒藥。
臨終之際,耳邊傳來他嘶啞的聲音:
“桐桐,你的病不消滅源頭,會有數千萬人因此喪命。”
“親手了結你後,我一定自殺陪你。”
心中雖萬般不舍,我還是義無反顧喝下那碗藥。
但在頭七還魂那天,我卻隻看到他耐心哄著懷中的姐姐。
“老婆,我這輩子隻會愛你一個人!”
看著他們耳鬢廝磨,我雖怒火中燒,卻也無可奈何。
直到我看到他試圖肢解姐姐。
情急之下我試圖我撲倒在姐姐身前,卻意外穿到姐姐身體裏。
看著眼前熟悉的愛人,我怒聲質問,卻在最後欣然答應他的求婚。
1
我還是不願相信。
那個曾為我與全世界為敵的夏明宇,會在親手結束我生命後如此雲淡風輕。
甚至在我屍骨未寒時,就已向新歡傾吐愛意。
七天。
僅僅七天。
我的魂魄還未散去,他的誓言卻已轉贈他人。
我跟著夏明宇回到了曾經的愛巢。
屋內的陳設早已麵目全非。
我親手布置的照片牆,如今掛滿了陸知夏的寫真。
那幅我求而不得的婚紗照。
夏明宇總說“再等等”的婚紗照。
此刻正堂而皇之地掛在床頭,展示著他與陸知夏的幸福瞬間。
多諷刺啊。
陸知夏,我同母異父的姐姐,向來視我為眼中釘。
我要嫁給夏明宇時,她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她煽動父母與我斷絕關係。
當發現父母仍偷偷為我準備了千萬嫁妝。
她竟以跳樓相逼。
就當是為了喜事不見血。
父母這樣妥協,盤算著日後再找機會補償我。
可惜這些真相。
直到我化作遊魂歸家時才知曉。
生前那些對父母的怨恨。
如今都成了紮在心上拔不出的刺。
我飄在空中,看著夏明宇將陸知夏攬入懷中。
“你那個不懂事的妹妹,耐不住寂寞,跟著野男人跑了。”
“我真正想娶的人,從來隻有你。”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現在,終於沒有人能阻攔我們了。”
陸知夏嬌笑著。
“我和阮疏桐那個賤人可不一樣。”
“我會堂堂正正地做你的妻子,讓你風風光光地娶我。”
我死後的第七天。
曾經為我擋在所有人麵前的夏明宇。
此刻正用最溫柔的語氣汙蔑我。
記憶裏,他擋在我身前,一把推開陸知夏。
“桐桐是我的妻子,誰都不準欺負她!”
那時的他,眼神堅定。
而現在,他親手殺了我。
又親手,把我踩進了泥裏。
我飄在空中,淚如雨下。
“你說過的,你會在我墳前自殺來陪我。”
“說好要在最初相遇的地方,見最後一麵的。”
“我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麼?”
可我的質問,終究消散。
夏明宇聽不見,也看不見。
夜深時,我看著他輕手輕腳起身,
將一個個滿載回憶的紙盒扔進垃圾桶。
那些星星,我熬了三百個夜晚。
每張紙條上都寫著“夏明宇,我愛你”。
那條圍巾,我笨拙地織了又拆,拆了又織。
指尖被毛線磨出血泡也不肯停。
“希望你被溫暖包裹時,也能想起我。”
遞給他時,我羞紅了整張臉。
如今,它們像垃圾一樣被丟棄。
就像我的愛,我的命,
在他眼裏,不過是可以隨手拂去的塵埃。
我不甘心。
看著夏明宇深夜前往墓園,心底竟可悲地生出一絲希冀。
他終究還是記得今日是我的頭七。
2
月光慘白,樹影婆娑。
我在墓碑間來回穿梭,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子時一過,我必須離開陽間。
倘若是沒有墳墓的遊魂,隻能永遠漂泊人間。
永世不得超生。
這時,鐵鍬鏟土的聲音傳來。
夏明宇正在挖坑,嘴裏念念有詞:
“阮疏桐,把你的頭埋在這裏,你就不要來找我了。”
“不過死無全屍,又無人祭奠,你就算真的變成鬼,也撐不過十天。”
我渾身發冷。
記憶裏,我總愛靠在他肩頭絮叨:
“就算死了,我們也要葬在一起。”
他總會捂住我的嘴:
“呸呸呸,別說晦氣話。”
卻又溫柔地補充:
“早就買好合葬的墓地了,你這輩子擺脫不了我了。”
原來從那時起,他就在編織謊言。
我發了瘋似的撲向夏明宇,想要撕碎他虛偽的麵具。
卻隻能一次次穿過他溫熱的軀體。
現在連恨,都成了奢侈。
晨光熹微時,陸知夏慵懶起身。
餐桌上擺滿葷食。
夏明宇端著牛奶,笑容溫柔得刺眼:
“特意為你準備的營養早餐。”
我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曾經那個連螞蟻都不忍踩死的男人,從來不吃葷食。
如今麵對滿桌血腥,眉頭都不皺一下。
更諷刺的是。
陸知夏身上那件連衣裙,
是我熬了三個通宵親手縫製的。
當年我滿心歡喜地穿給他看,換來的是不屑的嗤笑:
“這種粗製濫造的東西,也配叫設計?”
而現在,他正深情款款地撫過裙擺:
“知夏,你穿著真好看。”
角落裏,我的那些設計大獎已經落了灰。
曾經為了遷就他的善良,我收起所有鋒芒。
放棄創辦個人品牌的夢想,戒掉最愛的牛排,
連獲獎都不敢聲張。
如今才懂。
哪有什麼原則?
不過是不夠愛的借口。
來到醫院。
陸知夏的B超單上,“妊娠8周”幾個字。
像一把生鏽的刀,緩慢地淩遲著我最後的執念。
兩個月前。
正是我病症加重的時候。
夏明宇帶著我輾轉各家醫院,卻始終查不出病因。
每去一次醫院,我的身體就衰敗一分。
最後連翻身都成了奢望。
“別怕,還有救。”
夏明宇握著我的手落淚。
“我永遠不會放棄你。”
然後一出門就是一整天。
我總以為,他是在為我奔走求醫。
所以再渴也不敢要水喝。
再痛也咬牙忍著。
生怕給他添一絲麻煩。
多可笑啊。
原來那些和死神賽跑的時間,
他都躺在陸知夏的溫柔鄉裏。
連孩子都有了。
記憶裏他掉在我手背的淚,明明滾燙得那麼真實。
“桐桐,我不能沒有你。”
說這話時顫抖的唇角,難道也是演的嗎?
我頭疼欲裂,已經分不清。
究竟死亡更痛,還是發現深愛過的每一刻,
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更痛。
出來後,陸知夏皺眉撅嘴:
“我肚子裏懷的,好歹是阮疏桐的親外甥。”
“那病秧子從小體弱,肯定生不了孩子。”
“將來還得指望我的孩子給她養老送終呢。”
“她這個當小姨的,總該露麵,然後包個大紅包吧?”
3
夏明宇的喉結劇烈滾動。
我熟悉這個動作。
那是他說謊前的習慣。
“我打了上千通電話,都提示是空號。”
“微信也早被拉黑了。”
陸知夏不依不饒,把檢查單摔在他臉上。
“我不管!我就要跟阮疏桐炫耀。”
“她不來,我就把這個孩子打掉。”
“然後遠走高飛,我們此生不複相見。”
眼看路人投來的目光越來越多,夏明宇趕緊低聲承諾。
“知夏,你先回家好好安胎。”
“等胎像穩定了,我馬上去找疏桐。”
陸知夏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但仍不依不饒。
“明天我就要見到她,否則我心裏總是不踏實。”
夏明宇連連點頭,小心翼翼地把她送回家後,轉身出了門。
他來到我們曾經一起開墾的菜圃。
記得當初播種時,我滿心憧憬著未來的幸福生活。
每天都能為夏明宇采摘最新鮮的蔬菜,做他最愛吃的菜肴。
可如今,菜圃裏早已換上了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作物。
夏明宇說自己是孤兒,早早輟學打工。
因為熱愛中醫所以自學成才。
他經常免費為鄰裏看診,收到錦旗也總是婉拒,說“醫者仁心,不在乎這些虛名”。
那時的我深信不疑,覺得嫁了個菩薩心腸的好男人。
但此刻,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隻見夏明宇熟練地采摘了幾株植物,立刻回了地下室。
推開門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象讓我渾身發冷。
暗紅的血漬蜿蜒在地麵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鐵鏽味。
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刺穿我的意識,零碎的記憶如走馬燈般閃現。
劇烈的疼痛、刺骨的寒意、絕望的掙紮......
可我明明記得最後那一刻。
眼前驟然陷入黑暗,意識如潮水般退去。
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夏明宇陰冷的聲音將我從混沌中拽回。
“陸知夏不能留了。”
“本來還想多留你半年,偏要作死去見什麼阮疏桐。”
“那個賤人早就被我大卸八塊了。”
“這下正好送你們姐妹倆在陰曹地府相見。”
夏明宇溫柔一笑,否定了自己。
“不對,你們怕是見不到了,畢竟孤魂野鬼,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呢。”
原來如此。
難怪我尋不到自己的墳墓,感應不到屍身。
我都想起來了。
那碗藥隻是讓我昏迷,而真正致命的。
是醒來時那場活體肢解的酷刑。
怨氣如火山噴發般在胸腔炸開,我的視野瞬間被血色淹沒。
就在這時,門鎖“哢噠”一聲轉動。
陸知夏站在門口,血色盡失的嘴唇顫抖著。
“夏明宇,我妹妹是不是早就死在你手裏了?”
4
夏明宇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露出無辜的神情。
“怎麼可能?是她先出軌拋棄我的,是她背叛了我!”
陸知夏踉蹌著後退一步,聲音發抖。
“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還有這些血,都是我妹妹的,對不對?”
夏明宇的表情扭曲一瞬,又綻開一個溫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知夏真聰明呢,什麼都瞞不過你。”
陸知夏猛地後退,轉身就要逃。
卻被夏明宇一把拽住長發狠狠摔在地上。
“比起你那個木訥的傻妹妹,我倒是更喜歡你。”
夏明宇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指尖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聲音帶著病態的愉悅。
“漂亮,聰明,會審時度勢,還會跟我玩些小情趣。”
話音未落,他突然暴起,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我拚命撲到陸知夏身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拳頭穿透我的靈體,重重落在姐姐身上。
夏明宇喘著粗氣直起身,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陸知夏。
“可惜啊,既然發現了我的秘密,就隻能請你去陪阮疏桐了。”
夏明宇捏著陸知夏的下巴,將一管液體粗暴地灌入她口中。
陸知夏的嗚咽聲漸漸微弱,瞳孔開始渙散。
“效果不錯。”
夏明宇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卻沒注意到陸知夏的嘴唇仍在微微顫動。
“桐桐,我知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你都看見了,對嗎?”
“現在,是時候了。”
刹那間,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拽入陸知夏的軀體。
我能感受到姐姐殘存的體溫。
當我的靈魂與這具身體完全融合的瞬間,陸知夏原本渙散的瞳孔驟然聚焦。
我充滿恨意地發出嘶吼。
“夏明宇,你很得意是不是?”
“用這副偽善的皮囊,騙了一個又一個女人!”
“你以為自己真是懸壺濟世的神醫?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今天,我要你血債血償!”
夏明宇踉蹌跌坐在地,驚恐的向後爬去。
“你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