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千嶼冰冷的目光紮在林知鳶身上,語氣森寒:“讓她也嘗嘗這火燒的滋味。”
侍衛得令,毫不猶豫地從那盆燒得正旺的炭火中抽出一根通紅的火鉗。
鉗尖熾熱,散發著灼人的高溫,零星的火星簌簌墜落,在空氣中留下短暫的紅痕。
林知鳶被死死按住,眼睜睜看著那象征極致痛苦的紅熱金屬逼近。
被封存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開始拚命掙紮。
淚水混著臉上的灰燼洶湧而下,卻絲毫無法動搖眼前男人的鐵石心腸。
“滋啦——!”
燒紅的火鉗猛地碾過她纖細的手臂!
皮肉焦糊的可怕氣味瞬間炸開在空氣裏,令人作嘔。
劇烈的疼痛讓林知鳶渾身猛地繃緊。
在那極致的痛楚中,她眼前竟恍惚閃過一幅畫麵——
也是去年冬日,圍爐煮茶,暖意融融。
她不小心被濺起的火星燙到了手背,他立刻緊張地抓過她的手,心疼地吹了又吹,親自取來清涼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眼神裏的擔憂和嗬護幾乎要溢出來。
那時他眼底的心疼與此刻眼前的冰冷漠然劇烈地交織,讓她意識混亂,分不清哪一段記憶才是真實的,哪一份情感才是真的。
劇痛和巨大的心理衝擊之下,她眼前一黑,幾乎暈厥。
冷千嶼冷聲下令:“把她關進獸籠,置於府門前,示眾一日。”
……
獸籠由粗鐵鑄成,低矮逼仄,隻能容人蜷縮著塞進去,連轉身都困難。
林知鳶被粗暴地塞了進去,鐵籠門哐當落下鎖死。
手臂上的焦痕蹭到冰冷的鐵條,又被不斷滲出的冷汗浸漬,帶來一陣陣鑽心刺骨的抽痛。
府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鎮國公府門前這不同尋常的“景致”。
人們駐足,指指點點,議論聲如同嗡嗡的蒼蠅,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耳朵。
“咦?那籠子裏是不是個人?”
“好像是……是府裏的那位寡居的少夫人?”
“聽說心思惡毒,詛咒未來的世子夫人,還想放火燒死人呢……”
“嘖嘖,活該……”
……
那些鄙夷的目光和冷聲的議論,像無數根細密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她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裏,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恨不得自己立刻化作塵埃,消失不見。
午後,天色突變,淅淅瀝瀝下起了冷雨。
雨水無情地澆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冷意徹骨。
濕透的布料緊緊包裹著手臂上慘烈的燙傷。
很快,傷口開始發炎,紅腫不堪,陣陣灼痛變成了令人窒息的悶痛。
她開始發起高燒,意識逐漸模糊,時而冰冷刺骨,時而又如墜火爐。
……
直到傍晚時分,雨才漸歇。
侍衛終於前來開鎖,將幾乎失去意識的她從獸籠裏拖了出來,像丟棄一件破舊的垃圾般扔在冰冷的石階前。
冷千嶼得到通報,緩步走出府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狼狽不堪、奄奄一息的林知鳶。
她渾身濕透,沾滿泥汙,手臂上的傷口猙獰可怖,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呼吸微弱。
他眼中沒有絲毫波動,語氣依舊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拖去柴房。”
兩名侍衛依言架起林知鳶,拖著她繞過回廊,走向府邸後院那間陰暗偏僻的柴房。
門被推開,一股濃重熟悉的黴味混合著塵土氣息撲麵而來。
林知鳶被毫不留情地扔了進去,重重摔在角落潮濕發黴的稻草堆上。
揚起的灰塵嗆得她一陣劇烈咳嗽,卻牽動了全身的傷痛。
鼻腔裏充斥的這熟悉又可怕的氣息,讓她渾身汗毛瞬間倒豎,殘存的意識被巨大的恐懼攫住。
十三歲那年,她因得罪受寵的姨娘,被尋了個錯處關進了林府的柴房。
就在那個寒冷的夜裏,她驚恐地目睹了一個犯了事的家仆被管家帶人活活打死在柴房角落。極度的恐懼讓她當場昏厥,從此落下了嚴重的心悸之症。
這件事是她深埋心底的噩夢。
直到嫁入冷家後,某次中秋夜宴,她因多喝了幾杯薄酒,微醺之下,才倚在冷千嶼身邊,帶著哽咽斷斷續續地吐露了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時,他緊緊抱著她,眼神裏的心疼幾乎要滿溢出來。
後來,他更是尋遍京城名醫為她調理心悸,甚至特意下令拆了府裏那間舊柴房,隻因她說看著類似的地方會心慌。
那時他眼裏的疼惜和承諾,那麼真……
她痛苦地蜷縮起來,在冰冷肮臟的稻草堆裏控製不住地劇烈抽搐。
黑暗如同潮水般湧來,帶著舊日血腥的幻影和此刻徹骨的絕望,徹底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