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裏的砂糖橘因網絡打藥謠言收入慘淡。

我哥急著娶寡婦進門要把我賣掉換彩禮錢。

我拉著媽媽的褲腳苦苦哀求。

“我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會賺很多錢給你們——”

我媽一腳踢開我。

“要不是因為你是大學生，人家還不要呢。”

哥哥的迎親隊伍歡天喜地路過王家時。

我正被王家傻兒子按住虐打。

我哥拿著我的賣身錢，娶了心愛的寡婦，盤活家裏的砂糖橘。

幸福美滿。

我卻被王家父子欺淩而死。

我好不甘心。

1

視線猛地一轉。

我正站在村裏唯一的闊路上。

熟悉的場景讓我耳暈目眩。

被折磨致死多年的我重生了！

看到我回來，同村的人都在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

因為我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

“大學生”

我曾萬分期待，能讓我擺脫家庭的華麗王冠。

卻也是我後半生淒慘日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步步走到家門口時，心內的悲憤幾乎要將我燒幹。

在我大四寒假裏，距離成為真正的大學生隻有一個學期的距離時，我哥吳東朝爸媽要錢娶心愛的寡婦。

但錢不夠。

因為網上出現謠言說砂糖橘打藥泡藥，家裏的銷量一落千丈，價格也大跳水。

爸媽看著著滿山頭的砂糖橘卻不能變現。

而我，價值十五萬。

立結。

剛下過雨的土路泥濘不堪，我逃跑失敗被吳東按進泥水裏，五花大綁把我賣給了同村王家的傻兒子。

我夢寐以求的學位證成了泡影，變成了一本血紅色的結婚證。

2

上輩子，我跪在地上，磕頭的聲音不絕於耳，傻子他媽陳芳麵色冷硬，對我的滲血的額頭視而不見。

“阿姨，你放過我吧，我還在讀書啊。”

“我和您的兒子根本沒見過幾麵，我嫁給他他也不會幸福的”

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希冀的眼神看向陳芳，然而，她無情的偏過頭。

“什麼幸福不幸福，能給我生個聰明的孫子就行，反正我兒子是個傻子。”

此路不通，我又轉身看向爸媽。

我知道他們愛錢勝過愛我，不帶希望的利誘哀求道：

“爸媽，不要賣我，我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以後會掙很多很多錢給你們的。”

“求求你們不要賣我。”

“你們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錢我都會加倍還給你們。”

我爸有些心動，我媽卻一腳把我踢開。

“要不是因為你是大學生，人家還不會出這麼多錢買你呢。”

“你這大學四年花了我們好幾萬塊錢，真聽了你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本。”

我媽拍打著大腿，惱恨當初為什麼同意要出學費。

我痛苦地睜大眼，明明考上大學時，他們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在村裏炫耀了無數遍。

我媽嘴裏的幾萬更是無中生有。

大學學費有一半都是鎮上村上給的獎勵。

至於生活費則根本沒有，全都是我自己平日兼職來的。

我幾乎不參加同學聚會。

每聚一次就意味著我要吃半個月的稀飯鹹菜。

連回家我都隻能買半夜的硬座。

我心如死灰。

從小就知道爸媽喜歡哥哥多過我，但沒想到會到賣我給哥換錢的地步。

沉默間，我哥吳東數鈔票的聲音格外響亮刺耳。

“好妹妹，爸媽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之前因為家裏窮，我知道你成績比我好，比我更需要錢，所以我把機會讓給了你。”

“但現在你嫂子懷孕了，我一個高中學曆的，拿不出十五萬的彩禮，你就當報答我吧。”

胡說八道！

他的成績根本考不上大學。

在爸媽重男輕女的溺愛下，成天招貓逗狗的混日子。

我在地上奮力掙紮，胸腔裏的怒火簡直要將我焚燒殆盡，用盡全力嘶吼。

“吳東，你自私自利，竟然賣掉親妹妹，你這是犯法的！”

他不為所動，小心地將錢放進貼身的包裏，挑眉道：“犯法嗎？”

“下午給你領完證就合法了。”吳東掏出我的身份證，猖狂地從我麵前走過。

陳芳見我哥收好錢，不想再拖，“既然你們收下了定金，那就趕快把盼兒收拾好送到我家。”

“等進門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證。”

“好說好說，你放心。”我爸笑容滿麵地送她離開。

我媽則扯著我的衣裳把我往浴室拖，留下一地泥水。

......

3

家裏的笑談聲讓我回神。

這一世，他們想十五萬賣掉我過幸福生活是再不能夠了！

“吱呀”

幹澀的砂糖橘柵欄發出呻吟，堂屋內人的目光霎那間全落到我身上。

我媽臉上揚起罕見的笑容，快步走到我身邊，挽住我。

“你可算回來了。”

感受著我媽有力的臂膀，內心嗤笑。

上一世也是這樣，我沉浸在久違的親情，當我得知真相想要逃跑時，我媽卻死死地拉住了我。

我逼退眼裏的恨意，伸出另一隻手摸摸肚子，十分乖巧。

“媽媽，我好餓，想吃你做的飯。”

我媽表情有些扭曲。

她想打我。

但現在我是她兒子的老婆本。

當著買家的麵，她不敢動我。

我又把行李箱指給吳東，讓他給我提進屋。

他三十年來第一次被我使喚，臉上的驚怒收都收不住。

但他照做了。

因為他要靠我娶老婆。

忍氣吞聲接過行李箱拉杆。

吳東從小是少爺的身體小廝的命，山上隨處可見的毛草汁就能讓他腫成紅皮豬。

咕嚕嚕的滾輪聲在我身後響起，我勾起唇角，一會兒有你好受的。

一進屋就看到沙發上坐著熟悉的婆子媽陳芳。

棕黃的眼珠在黝黑皮膚的襯托下格外慎人。

更別說她還死死的盯著我，仿佛要把我身上盯出兩個窟窿。

我媽怕我起疑，自顧自解釋道：

“這是王慧他媽，你認識的，一直想來看看你這個大學生，直到今天才有空來。”

我點頭微笑，怎麼會不認識呢？

上一世她經常盯著我出神，又懷念又惆悵，但更多的是對我的嫉恨。

我不知道她的情緒從何而來。

直到她老公和她的傻兒子一齊對我下手，她崩潰無比，在吵罵中我才知道陳芳竟然也是個大學生。

一個被拐賣而人生劇變的女大學生。

她的全部希望都落在兒子王慧身上。

但從小聰明的王慧突然傻了。

十幾年過去，考上大學的我又讓她燃起希望。

她迫切地需要一個聰明的孫子。

4

我媽拉著我坐下，桌上大多是葷菜，真是難得。

上輩子我光顧著逃跑，簡直浪費了這一桌肉。

我媽不停的給我夾菜，我爸和吳東吃得頭也不抬，勾得我媽狂咽口水。

詭異的一頓飯結束。

爸媽準備攤牌時，吳東終於犯病了。

碰過行李箱拉杆的手幾乎是瞬間腫成豬蹄。

他吃飯又不洗手，毛草汁被他摸得到處都是，連帶著臉和嘴巴也紅了一大片。

“媽，我的手。”吳東又氣又痛，不停哀嚎，過敏讓他雙手如火燒。

我媽被打得措手不及。

忙去給他打水，等端著水回來，吳東的臉已經腫成豬頭。

兩片香腸嘴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

穩坐沙發的我爸第一個忍不住，不顧有客人在場，指著吳東哈哈大笑。

吳東沒啥本事卻很愛麵子，我爸的大笑刺激得他眼白裏都是血絲。

我沒說話，一雙含笑的眼睛更能讓抓狂。

“&*......”兩片香腸掀開又閉上，沒人聽懂他要說什麼。

他羞憤離場。

吳東不在，今天的買賣暫停。

陳芳遺憾地走了。

我呼嚕嚕喝著我媽端給我的熱水，暖融融的十分愜意。

伴著吳東的痛呼聲，一夜好眠。

陳芳急著把事情定下，一大早就來了。

商量一番後，他們想要我寒假就和王慧領證結婚，最後一學期也不用去上。

我不再像上一世激烈的反抗，這次我很平靜的接受了。

反倒是他們四人震驚地對視。

“不過…”

瞬間四道視線又落在我身上，明顯感覺到我媽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不過我大四的學費住宿費都交了，下學期不去的話，那就浪費了好幾千塊錢呢。”

我爸煞有介事的點頭，這得賣多少斤砂糖橘。

“而且下學期拿到學位證畢業證後，我才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比現在的我值錢多了。現在放棄的話，前幾年幾萬塊的學費也打水漂了。”

“太不劃算！”

說到最後我重重地捏住我媽的手腕，十分為他們著想。

打蛇打七寸，他們為了錢賣我，我也用錢來反製他們。

這很奏效。

爸媽遲疑了，尤其吳東在聽到我說畢業後我更值錢時，雙眼一亮。

他眼珠一陣亂轉，摳摳手掌，按住想開口的陳芳。

四人開始新的一番商量，我坐在一旁，等待最後的賣價。

最終我售價二十萬。

我挑眉，我升值了。

他們決定讓我讀完下學期拿到證書，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學生。

為避免變卦，王家要先給定金，我則在這個寒假和王慧訂婚。

陳芳起先不願意，一下子漲五萬，這可不是小錢。

她又盯著我看了半天，咬咬牙點了頭，額頭的青筋都一鼓一鼓。

5

吳東不能一下子拿到全部的錢，實在有些糾結。

我那未曾謀麵的寡婦嫂子用肚子裏的兒子威脅，拿到十五萬才能領證生孩子。

吳東這個老光棍有家裏的砂糖橘山頭要繼承，對著寡婦拿出來的檢查單愛不釋手，轉頭就把我給賣了。

想到前世和他越長越不像的孩子，我就納悶，是你的孩子嗎你就養。

前世我死後才發現這寡婦竟然是個從良的，一身手段把吳東這個草包耍得團團轉。

陳芳走後，吳東直歎氣。

移步到他身邊，雙眼澄澈地問他怎麼了。

我賣了個好價，他看我的眼神變得和諧不少。

“你嫂子拿不到十五萬就不跟我領證，等到你畢業孩子都快要生了。”

我雙眉緊皺，故作思考半天，善解人意道：“哥哥，要不你和嫂子跟我們一起辦訂婚宴吧。讓大家知道嫂子是你的人。”

吳東驚喜地跳起來，“這行啊，還能省不少錢！”

事情就這麼定下。

解決掉吳東的彩禮，爸媽的重心又放到砂糖橘上。

網絡謠言甚囂塵上。

吳東便跑到外麵找了兩個收購商。

他們和我哥之間定下收購砂糖橘的價格，然後再以更低的價格去到我家收購。

中間的差價則轉到我哥的手中。

這件事的發展軌跡如同前世，爸媽麵對一塊三的價格連忙搖頭。

在謠言之前砂糖橘還是兩塊的價格，這一下子就砍掉了三分之一。

吳東用他的歪理對著爸媽轟炸。

在收夠商不耐煩之際，爸媽才長籲短歎著同意了這個價格。

上一世我不忍爸媽的辛苦白費，想爭取一個好價。

這一舉動影響到吳東和收購商的利益，我被罵得狗血淋頭，收購商甚至還說我一個女兒爬到父母的頭上。

這句話顯然比一塊三的砂糖橘更有攻擊力。

原本還愁眉苦臉的爸爸一巴掌扇到我臉上，說我一個要潑出去的水多管閑事。

這一次，我不僅一個字都不說，還要讓你們連一塊三都賺不到。

6

一行人去到倉庫，準備搬貨。

蚊子再小也是肉，吳東想著中間的差價，興衝衝走在最前麵。

一開門就傻眼。

砂糖橘全熟爛了，一股熱臭撲麵而來。

吳東轉身狂吐到收購商身上。

收購商以為吳東在耍他們，忍著惡心大罵一通，揚言要把事情傳出去，到時候其他的收購商都不來我家收貨。

到嘴的錢就這樣飛了，吳東顧不得生氣，求爹爹告奶奶的安撫收購商。

“老板，要不我把價格再低點，你們把這些收回去做果醬吧。正好它們熟得透透的了！”

吳東爛心爛肺，兩位收購商都自歎不如，一個勁的拒絕，“不了，像你這樣做生意我怕是離吃牢飯不遠了。”

“你小子，心肝比我們還黑。一點底線都沒有！”

吳東麵不改色，不以為恥，還想再勸，把收購商惹毛了。

最後吳東自掏腰包付了他們的車費，又請他們吃了頓飯才勉強讓他們消氣。

爸媽對吳東的逆天發言無動於衷，唉聲歎氣回到家，一分錢沒賺到不說，還倒貼錢進去。

我走在最後，無聲笑了，他們越卑鄙，我報複起來才更帶勁。

我要讓他們把賣我的錢全吐出來。

因為這一世他們對我毫無戒心，我可以自由進出。

所以，我給倉庫裏的砂糖橘撒滿了藥。

沒人能體會我在撒藥中的心情。

對我來說，那不是一筐筐砂糖橘，而是一簇簇鮮花綠葉，我步履輕盈，漫步其中，藥粉從我指間散落。

想到這些砂糖橘會爛掉我就忍不住渾身顫栗。

他們踐踏我的人，我就毀掉他們的一切！

這次事情後，再沒有一家收購商來我家，吳東知道時那兩個收購商幹的，在飯桌上破口大罵雜種、賤人，爸媽隻會附和，隻知道他們的兒子是對的。

接二連三成熟的砂糖橘沒人要，全爛在樹上。

漸漸地爸媽也不再附和吳東，隻愁眉苦臉的埋頭吃飯。

7

到了訂婚那一天，我才又見到傻子王慧。

王慧人如其名，小時候很聰慧，但某一次發高燒成了傻子。

他媽陳芳一直沒有再生，他爸發現自己隻會有這麼一個兒子，才漸漸對王慧好一點。

所以王慧雖然長得高，但身材瘦削，看起來幹巴巴的。

好在陳芳將他教得很幹淨。

看到王慧和我站在一起，她欣慰地笑了。

緊接著我身後冒出吳東和寡婦嫂子，陳芳臉色猛地一沉。

“吳東，你什麼意思？！”

沒想到陳芳會當場發作，吳東臉上陪笑拉著她到一旁嘰裏咕嚕半天。

我本來已經談好的賣價被陳芳減了一萬。

之後訂婚宴上吳東再也笑不出來。

一場摳摳搜搜的訂婚宴終於結束。

陳芳提出要我到他們家去住幾天。

我欣然同意。

回屋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吳東房裏傳來的爭吵聲，他正低聲下氣的給寡婦嫂子賠禮道歉，他多奸呀，硬是忙到訂婚當天才讓寡婦嫂子知道是我們一起辦訂婚宴。

這下沒個幾萬塊哄不好寡婦嫂子，她腦子可比吳東好使，知道怎麼賺錢最快。

我哼起歌，語調輕快。

不是愛錢嗎？那就讓你的錢越來越少好了。

後麵幾天我媽叫我去山上幹活。

我沒去。

我說要和未婚夫培養感情。

她氣了個倒仰，但拿我沒辦法。

我現在，算是王家的人咯。

上一世，我被迫嫁給王慧，十分厭惡他的觸碰。

他媽也在旁邊添油加醋。

王家無休止的暴虐猶如地獄。

而如今我和王慧同出同進，每天都在給他洗腦。

我對他好得不得了，自然不會像前世那樣再對我拳打腳踢。

......

這一住就住到了開學，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王慧把我送到村口。

他不懂為何村裏的人都對我們指指點點，隻知道傻笑著跟我揮手再見，不舍的眼神黏在我身上。

甚至追著車跑了百來米才止住腳。

偷偷跟在後麵的陳芳已經小得如同螞蟻，但她嫉妒不甘的眼神卻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

我遙遙地對王慧揮手，他激動得大喊，“老婆，早點回來。”

路上，手機裏不斷跳出來王慧的消息，我咧起嘴角。

等我到了學校之後也不會放過他，一定要讓他有了媳婦就忘記娘。

笑聲飄散在風中，我越來越期待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