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榮王的心上人受了委屈。
為了給她出氣,榮王一紙訴狀遞上朝堂。
讓皇帝抄了丞相府滿門。
宋家男兒無一活口。
唯一的姑娘入了官妓所,隔幾日便沒了命。
我並非榮王的心上人。
與榮王也素不相識。
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可我的新婚夫君,是宋家旁係的庶出子。
1
新婚三日回門,本該是夫君陪我一起。
可即將是夫君上任的日子,我家中無人,也遠的厲害。
我便拒絕了夫君,選擇獨自回鄉。
可我沒料到,我再次回到京城,收到的是丞相府被滿門抄斬的消息。
【姑娘,你是外鄉人吧?】
那大娘道:
【丞相府是今日行刑,或許你去北門那邊還瞧得見。】
我麵色蒼白,甚至來不及道謝,跌跌撞撞的奔向北門。
可我到的時候,為時已晚。
那台上鮮血橫流,人頭遍地。
我瞧見我新婚夫君的腦袋滾在地上。
如今已然看不出他曾經麵對我時的羞澀,隻是瞪著一雙眼睛,正正好的,瞧著我的方向。
我心中狠狠一顫,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識.
2
再次醒來,已是三日以後。
救我回來的,是那日好心指路於我的大娘。
【姑娘,你終於醒了!】
瞧見我睜開眼,她格外的驚喜,連忙將我扶了起來。
【我也是去了北門那邊,恰巧瞧見了你。】
【姑娘,你是認識丞相府的人嗎?】
大娘麵色和善,可我不能直言。
夫君死得太冤。
所以,即便我是殉情,也絕不能是現在!
我勉強笑了笑,對大娘解釋:
【從前承蒙宋家大恩,救過我一命。】
大娘信了。
她歎息一聲,與我說了她所知道的來龍去脈。
前幾日禮佛的時候,首輔家嫡女在後山碰到了宋家公子,不知發生了何事,一會的功夫那位首輔家小姐尖叫一聲,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
傳言是宋家公子對那位小姐圖謀不虧,幸好那位小姐機智,所以才險些逃脫。
而誰人不知,榮王的心上人,正巧就是那位首輔家嫡女。
幾日過後,榮王一紙訴狀遞上朝堂。
上麵所列,皆是丞相府通敵叛國的罪名。
陛下大怒。
本該蒸蒸日上的丞相府,最後落了個滿門抄斬。
宋丞相畏罪自殺,宋夫人殉情。
宋家十五以上的男兒抄斬,唯一的小姐,入了教坊司。
而餘下的其他人,皆是被流放邊疆。
通敵叛國?
我不信!
宋家男兒雖為文臣,可個個錚錚鐵骨。
誰都有可能通敵叛國。
可宋家絕不會!
【大娘,你可知宋家的屍骨在何方?】
3
【已經三日了,許是在城外的亂葬崗吧。】
我謝過大娘,不顧大娘的阻擋,執意離開了她家。
我走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的時候,才到了亂葬崗。
亂葬崗的屍首很多,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看著血腥又淩亂,甚至空中還飛著食人血肉的禿鷲。
這下麵屍首,都是他們的口中餐。
我紅了眼眶,在這淒淒冷風中一個個的往過翻,這一具具,都是我熟悉的麵孔。
我瞧見那位賢名在外的宋丞相,滿身血腥,連花白的胡子也染上了紅
還瞧見宋家嫡係的那位天之驕子,滿身狼狽與傷痕,白衣染血。
也瞧見那位看見我總是眉眼含笑,格外慈祥的婆母,此刻緊閉雙眼,麵容扭曲。
......
最後,我瞧見了那位每每看向我,眼裏總是藏著笑的少年郎。
我的少年郎那麼俊俏,可如今,麵上有一道貫穿麵中的傷痕,血肉外翻,脖子上青紫的勒痕此刻血肉模糊,露出來的皮膚上盡數傷痕。
我從未想過,當初在府門口那一麵,竟會成為永別。
我俯在我的少年郎身上,失聲痛哭。
月光透過樹梢撒在了我的臉龐,往日明豔動人的麵上,此刻盡數扭曲。
我恨這世道不公皇帝不仁!
恨那皇室草芥人命!
我的夫君,他原本即將赴任呈縣縣令。
他會成為百姓心中清正廉明的縣令,他本有一個光明萬丈的未來。
可如今,卻如此狼狽的躺在這亂葬崗。
我咬緊牙關,緊緊的抓著他衣領,眼淚止不住的流,眼底的恨意與決絕瘋狂湧上。
夫君,你別怕。
我會來陪你。
但我要百姓,要後人都知曉,宋家滿門忠烈,皆為錚錚鐵骨!
4
我親手葬了宋家人。
接著離開了亂葬崗,重新回了京城。
進城後目標明確,去了一處靜僻的小巷,敲響了那扇華麗的大門。
我把自己賣了。
一兩金的價格。
賣給了京城最出名的如意樓。
管事的麗娘瞧著我,眼底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惋惜。
【來了這如意樓,可就走不了了,你可想清楚了?】
【趁著大清早的老娘困得慌,還有點良心,就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你再考慮考慮?】
麗娘手上的扇子輕輕晃著,倚靠在旁邊的柱子上,饒有興趣的瞧著我。
她真心要給我一次機會。
原在京城,我有一個家。
如今家沒了,哪裏都可以是我的歸處。
我朝著她笑,將手中剛拿到金子又重新塞了回去。
【聽說媽媽在京中結識貴人頗多,奴有一事相求。】
麗娘擰眉瞧著我。
半晌,終是歎息一聲。
【說來聽聽。】
【奴有一個心儀的小丫鬟,想求媽媽要來。】
想往上爬,得有價值。
麗娘看重,也認可我的價值。
於是三日後,官妓所死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
而我的身邊,多了一個臉上有疤的小丫鬟。
5
京城最不缺花樓。
但若問第一花落誰家,無人說的出來。
可我能讓如意樓成為眾人提出花樓,就脫口而出的那一個。
麗娘願意信我。
於是關門整頓三月。
小乞丐們隻要管上一頓飯,他們就能圍著京城跑一天。
樓中有女子蒙著麵紗出去一趟,待歸來必是低調奢華的馬車相送。
匠人們價格不貴,行動力卻強,路過的行人每天都能瞧見新變化。
在無人察覺中,花滿樓的名聲已然傳遍大街小巷。
重新營業的那一日,小巷被擠的蒼蠅都飛不進來。
獨樹一幟的編舞,天籟般的歌聲,美妙絕倫的服裝,
都讓如意樓大出風頭。
而我壓軸出場。
隻一支舞蹈,一個側臉,便讓歸晚娘子的名聲徹底打響!
如意樓贏了。
我也贏了。
瞧著樓下人擠人的盛景,我伸手關住了窗戶。
【小姐,值得嗎?】
毀了容的阿珠一邊幫我梳發,一邊問道。
我能從這不清晰的鏡中看見她緊蹙的眉頭。
【值得。】
必須值得。
也隻能值得。
6
人永遠會對得不到的東西趨之若鶩。
從此京城紈絝子弟以見一麵歸晚娘子為榮。
隨著如意樓和歸晚娘子的名聲響徹京城之時,如意樓的編舞,歌聲,運營模式,也被人有心人瞧上了。
於是一個平常的夜晚,阿珠敲響了我的房門。
【小姐,貴人來了。】
我與阿珠眼神對上,我瞧見了她眼底的掙紮與恨意。
我拍了拍她的手,坦然的走了出去。
這一進包間,就看見了一位身穿青袍的女子。
準確來說,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子。
我認識她。
首輔家的嫡女。
孟南儀。
【你就是歸晚娘子?】
不等我說話,那人便急聲道。
【正是。】
【小姐貌美無雙,卻一擲千金扮男裝來這些地方著實危險,可要多帶些護衛。】
我笑盈盈道。
孟南儀皺眉看向我,沒接這個話題。
瞧了我半天,忽然道:
【奇變偶不變?】
【啊?】
我一臉懵:
【小姐想吃雞?】
此話一出,孟南儀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眼底卻還帶著幾分懷疑。
【聽你們掌櫃的說,如意樓的變化都是因為你?】
我道:
【從前流浪之時巧合之下進了一個山洞,這些東西都是那裏麵壁上寫著畫著的。】
【那山洞在何處?】
【很遠。】我認真道。
【奴從如風鎮而來,一路走來皆是隨著人群,大約是半道的時候在一座山上遇見的。】
孟南儀沒再說話。
半晌,忽然起身離開。
她花千兩金。
隻為問我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