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知聿沒想到,在他生日這天,他的女兒會遞給他一塊足以讓他過敏致死的栗子蛋糕。
意識模糊之際,他聽見薑晚榆怒極的嗬斥。
“薑時念,難道你不知道爸爸對栗子過敏嗎?”
薑時念稚嫩的聲音格外清晰。
“知道,可我想讓硯洲叔叔做我的爸爸。”
“媽媽,明明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就算我......”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朝裴知聿襲來,他已經聽不清薑晚榆剩下的答案。
在徹底昏迷前一秒。
裴知聿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能醒過來,他不要再做薑晚榆的丈夫,薑時念的爸爸了。
......
經過五小時的搶救,他才脫離生命危險。
裴知聿再次恢複意識時,呼吸之間都是疼痛,整張臉高高腫起。
他費力地睜開眼,下意識尋找兩道身影,卻發現病房空無一人。
手機放在一旁的櫃子上,他努力抬起手臂想要拿過來。
可距離太遠他夠不到,正當他想要艱難撐起身體時,來換液體的護士正好推門而入,連忙製止了她的動作。
“你才出急救室不能亂動,我來幫你拿。”
護士好心將手機遞給他,一邊給他換液體,一邊叮囑道。
“你是不知道自己對栗子嚴重過敏嗎?以後你要記住,千萬不能吃含有栗子的食物,這次還好送來的及時,不然你的命就沒了。”
裴知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難道他要說,是他的女兒明知道他栗子過敏,還故意選了栗子蛋糕送給他嗎?
目光落在自己插滿儀器的身體上,他艱難開口問道。
“他們呢?”
他現在並不想用妻子和女兒或者是家人來稱呼薑晚榆和薑時念。
護士思考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
“你是指你的妻子和女兒吧,她們把你送來醫院繳了費就急匆匆走了,說是有什麼事,你給她們打個電話問問吧。”
說完她又小聲嘀咕道。
“真不知道有什麼是比自己丈夫和爸爸還重要的,心腸真硬。”
誅心的話語讓裴知聿心口一痛。
能讓那對母女離開得這麼匆忙,也隻有一人了。
他打開手機,和薑晚榆的聊天框依舊停留在一片綠色。
點進朋友圈,許硯洲的朋友圈赫然在第一條。
【久違的家的味道,屋子裏果然不能少了女人(偷笑)。】
配圖是薑晚榆圍著圍裙,在廚房切著菜,而薑時念則是在洗水池洗水果。
一大一小兩個熟悉的身影刺得裴知聿眼眶發紅,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
她們拋下他這個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受害者,去幫許硯洲做飯。
甚至,她的過敏還是薑時念造成的。
可她們卻沒有一絲愧疚,沒有一絲擔憂。
裴知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也是,薑時念巴不得他再也醒不過來。
至於薑晚榆,雖然她並不知情,但她的內心深處恐怕也和薑時念一樣,想讓許硯洲做她的丈夫吧。
如此不喜他的兩人又怎麼可能留在醫院守著他?
裴知聿放下手機,望著醫院刺眼的白熾燈,過往的記憶翻湧而來。
他和薑晚榆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算是青梅竹馬。
薑晚榆從小就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精致,學習成績也格外優異,連跳幾級,早早出國留學準備回來接手家業,。
而他性子內斂,小時候大家一起玩耍時隻是坐在一邊默默看著,長大後更是沒有什麼存在感。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他,在少年時期喜歡上了光芒萬丈的薑晚榆。
他本以為,自己的暗戀會在薑晚榆和別人結婚時戛然而止。
沒想到的是,薑晚榆回國後第一時間找到他,問他願不願意和她結婚。
他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懵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瘋狂滋長的情愫,忙不迭答應下來。
就這樣,他成了薑晚榆的丈夫。
然而一次醉酒,他才從薑晚榆口中得知,原來她在國外留學時有一個深愛的男友。
男生提出,隻要他求婚99次,第100次求婚時,他就答應娶她。
薑晚榆信了。
阿爾卑斯雪山,埃菲爾鐵塔,冰島黑沙灘,米蘭大教堂......
每一處浪漫的地方,都見證了他的一次次求婚。
直到畢業當天,她策劃了第100次盛大的求婚儀式,準備求婚成功後回國立馬舉行婚禮。
可當著眾多好友同學的麵,男生第100次拒絕了她。
他說不想這麼早結婚,讓她再等三年。
薑晚榆徹底失去了耐心。
一氣之下回國隨便找人結婚。
而他,恰好是和薑家離得最近的男生罷了。
知道結婚真相後,他起初不在乎。
他相信日久生情,薑晚榆總會愛上他。
婚後一年,薑晚榆生下女兒薑時念,和他的關係也親近不少。
他們儼然已經成了外人眼中幸福的一家三口。
直到一個月前,薑晚榆的初戀許硯洲回來了。
她仿佛忘記了大學時失敗的100次求婚,依舊忍不住接近許硯洲,對他關心體貼。
甚至逐漸夜不歸宿,就連女兒也時常跟著她去找許硯洲。
他本以為,六年的夫妻生活,五年的父女情,她們母女心裏終歸還是有他的。
直到今天,他才終於從自己編織的泡沫中清醒過來。
六年時間,他始終沒能捂熱薑晚榆的心。
就連和他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也和她的母親一樣,心中沒有他這個爸爸的存在。
砰!
推門聲打斷了裴知聿的思緒。
他下意識朝門口看去,一大一小站在病房門口。
薑晚榆推了推薑時念,神情嚴肅。
“去,向爸爸道歉。”
薑時念攪著手指,一點一點挪到他的病床前,聲音細如蚊吟。
“爸爸,對不起。”
裴知聿偏過頭,沒有回應。
他沒有錯過薑時念眼中的不情願。
薑晚榆沉著聲音補充道。
“時念是無意的,她不知道你對栗子過敏,我已經訓斥過她了,以後不會再給你拿有栗子的食物。”
“剛剛公司有急事,我看你還在昏迷,就先回公司處理工作了。”
分明正值盛夏季節,空氣翻滾著熱浪的氣息。
裴知聿卻覺得比寒冬臘月還要冷上百倍千倍。
從他醒過來到現在,薑晚榆沒有給他發過一條消息。
她進門後對他說的唯二兩句話,都是謊言。
見他不說話,薑晚榆不悅地擰了擰眉。
“好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別和小孩子生氣。”
“我和女兒準備了一個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等出院後我再給你戴上。”
話落他拿出一個禮盒,打開裏麵是一隻手表。
一看便是她們在來的路上去商場隨便挑的。
裴知聿隨意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輕聲開口。
“我也有一份禮物送給你們。”
薑晚榆下意識問道。
“不是你的生日嗎,給我們送什麼禮物?”
薑時念也不解地看著他。
裴知聿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
“禮尚往來不是麼,放心,這個禮物你們過幾天就能見到,一定會喜歡的。”
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正是你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