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舉揭榜那天,寒窗苦讀五年的相公高中探花郎。
隔壁嬸子報信來的時候,我的殺魚刀沒拿穩掉在地上。
“還愣著幹啥,迎親花轎都快到了。”
我喜極而泣,他讀書五年,我亦殺魚五年供他。
這八抬大轎也是我應得的。
匆匆整理發髻準備登轎時。
被一旁綁著大紅花的薛允晟一把按住。
“你的轎子在後麵。”
我往後一看,四方紅頂轎後跟著一輛驢車。
老驢子蹄子不耐地戳了戳地,又落下幾個驢糞蛋子。
怎麼看都不像接親的車。
我指著轎子,“我坐後麵,誰坐這?”
“姐姐,承讓了。”
我猛然回頭,隻見薛允晟拜把子的“好兄弟”。
散了發髻,一身紅妝,滿眼羞澀。
......
最近農閑,街坊鄰居圍城一圈,對她一口一個唾沫。
“這是看薛相公高中了要來搶婚啊,你出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薛相公的功名是祝娘子起早貪黑殺魚賣魚供出來的,你倒慣會撿現成的。”
“還遮著個臉,狐狸精也怕丟人啊?呸!”
“要我看,那個姓薛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怎麼會讓清月娘子坐後麵那輛驢車!”
薛允晟平日清高慣了,登時紅了臉。
“一群婦人家家,知道什麼?娶妻當娶賢,她祝清月不過一個臭賣魚的,大字都不識幾個,臉上還有一大片胎記,如何能配得上我!”
“隻有冉冉,文熟通女經,武會用劍,性子灑脫,這樣的女子,才能做好我的賢內助。”
我站在一旁,看著女子那雙熟悉的眼睛,遲疑開口。
“你是莫然?”
莫然是薛允晟的拜把子兄弟,無父無母,我可憐他讓他寄住在我家。
可沒想到她是女兒身,還早跟薛允晟勾搭在一起。
一時間,我覺得胃裏翻江倒海,惡心極了。
不待她答話,薛允晟就如護著寶貝般擋在女子身前,眉光冷冽。
“不怪她,是我讓冉冉先瞞著你的。
“你不過一個無知村婦,能接觸到我們這樣的人都是祖上冒青煙了,居然還妄想做我的正頭夫人,真是可笑。”
接著他扔給我兩枚銅錢,一副便宜了我的樣子。
“權當是你照顧我們這些年的報酬吧,還不快跪下謝恩?”
兩枚錢被他大方地扔到地上,連半升粗糧都買不起。
可他們每天要吃我一升細糧,還要外加十粒新鮮的魚腦。
不娶我可以,但這賬可不能這麼算。
我剛動了下身子,薛允晟立馬踩住那兩枚銅幣。
“祝清月,你不會打算把這錢花了吧?”
他瞪大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可是當今探花給你的兩文錢,恐怕你們家往上數十八代都沒受到過這樣的恩賜吧?難道你不該把它裱起來,跟你家的排位一起接受供奉嗎?”
我腦子一空,隻覺得我的魚腦都喂了狗。
且不說我爹是當朝宰相,連中三元。
我哥考上狀元,卻辭官不做,非要一個人跑到西北參軍。
就連我哪次入宮,貴妃姐姐不是各路金銀財寶送著。
區區探花,連官位都沒封,在我麵前狂什麼呢?
“是嗎?那這錢,我不要了。就當是給你和莫姑娘的新婚賀禮了。”
我刻意咬重了姑娘二字,街坊鄰居議論紛紛。
“還以為這小賤人是誰呢,原來就是住在祝姑娘家側屋那個,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最後還要搶人家男人,蝗蟲過境都不帶這樣連吃帶拿的。”
“還每日裝成男人,肯定是一早就打了這樣的心思,否則,不早就以真麵目示人了。”
“噓,別說了,人家現在是官夫人。”
我還沒來得及指責莫冉冉,她倒自己先委屈上了,眼淚奪眶而出。
“這五年雖在你家吃住,但我平日也靠這身武藝為你看護院子,否則你一個婦道人家,怎會不受人欺負。”
我頓了會,才明白她說的每天繞著我家院子轉一圈竟是為我看護院子。
怪不得每轉一圈她回來,都要指揮我晚飯多給她加一顆魚腦,原來是覺得自己有功了。
指甲緊緊攥緊手心,我擰眉看向薛允晟。
“饑荒時你餓倒在我家門口,我救了你以後,你就賴在我家不肯走。
“我委婉向你說過男女有別,難道不是你又是送柴又是要教我習字,朝我軟磨硬泡說家裏沒個男人不行,我才將你留下。”
甚至也是他先追求於我,表白九十九次我才答應。
就連莫冉冉也是我一手救下。
我看著她瘦成杆的身子,每天變著花樣給她進補。
每頓無葷腥不吃,薛允晟讀書又要費腦。
所以我隻能把吃食盡量勻給他們,頓頓啃幹巴巴的饅頭。
卻不料喂出這兩個白眼狼。
莫冉冉眼眶一紅。
“清月姐,你以前明明對我很溫柔的,現在怎麼這麼凶,還計較起那一點糧食,難道你非要我給你跪下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