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麵前的兩個小姑娘，一個七八歲，一個四五歲，一看就是關係很好的姐妹。

姐姐緊緊拉著妹妹的手，安慰妹妹說：“沒關係的，肯定是這鄉下地裏的路太複雜了，分了好幾層，所以我們才一直在這裏繞圈子，走不出去......你看前麵就是爺爺家，咱們再走兩圈，肯定就能走下這片山坡了。”

小的那個對姐姐的話言聽計從，兩隻饅頭似的小手，緊緊抱住姐姐的手掌，嘴唇也緊繃著，隻顧著乖乖走路，沒有多的精力說話。

陸澈凝神看了這兩小隻一會兒。

確定她們不是因為睡不著頑皮跑出來的，便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

“你們......是徐家的孩子吧？”

陸澈望著這兩個小姑娘的肩頭都佩戴著紙紮的白花，試探著問道。

兩個小姑娘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了一跳。

猛的甩頭看向陸澈。

也是這個回頭的動作，讓陸澈感覺這兩孩子僵硬得異於常人。

她們是太害怕了麼？

陸澈這時也走近了些。

他看清這兩個女孩子的眼底，寫滿了驚恐。

看來，孩子們剛剛那些勇敢隻不過是強裝出來的。

“大哥哥，你能幫幫我們嗎？我們被困在這裏走不出去了......我們想回家！”

陸澈苦笑。

他是很想幫這兩個小姑娘？

然而，在她們和自己對上眼後，他手裏緊握著的招魂幡就像複活了似的，像一條被丟進油鍋裏的泥鰍，拚命翻動。

陸澈：“......”

何聰說了，招魂幡隻對身死的魂魄有效。

那這招魂幡現在恨不得跳起來和這兩孩子打架，就意味著......

這倆小姑娘不是活人！

陸澈默默將招魂幡放回衣服口袋裏，又活動開了他右手腕上的勾魂索。

勾魂索隻試過勾活人的魂靈，還沒試過用在真正的鬼魂身上。

現在倒是可以試試了。

趁著兩個小姑娘發愣的功夫，陸澈迅速拋出了勾魂索。

繩索一擊即中，快速將兩個小姑娘捆在原地。

她們的眼睛瞬間變成瑩綠色，小臉上也失去了活人應有的血色，從粉嘟嘟，變成了冷到發青的慘白。

“嗚嗚......嗚哇！”

兩個女童爆發出哭聲，淒慘哀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陸澈想哄哄她倆，問清楚這兩小鬼到底從哪來的，又想找到哪去。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身後忽然騰起一陣刺骨的寒意，似乎要壓垮陸澈整個人！

“放開我孫女！”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陸澈耳後傳來，像是緊貼著陸澈的耳廓，發出警告。

陸澈回身一看，隻見一張半透明的老人臉，差點就要貼到他臉上！

陸澈下意識往旁邊閃躲，那老鬼呲著牙追上來，張牙舞爪，好像想要撕開陸澈。

然而，這一次，陸澈沒有再給他靠近的機會。

他將勾魂索的另外一頭從腕上解下，扔向了老鬼。

於是，後山的梯田上，一老兩小三個鬼，被陸澈捆得動彈不得。

“你就是來抓我的......我知道！”

老鬼重重的歎了口氣，“你抓我吧，我跟你走！但你不要抓我孫女，她們兩個是無辜的......她們從來沒有害過人，但卻被她們親爹活埋......來到這世上都沒過幾天好日子......你放她們走吧！”

陸澈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疑惑的看向老鬼問道：“您就是徐軍？”

老鬼點頭。

說他老鬼，隻是因為他長相老。

實際上，從他的魂靈透明度可以看出，這是新魂。

而像他說的兩個死去已久的孫女，身上暮靄沉沉，像是被夜色填滿了似的，所以陸澈之前才會把她們當成活人。

“徐軍大叔，我不是來抓你的。”

陸澈走回被定住的老鬼麵前，耐心的向他解釋說：“我是來幫你的。”

徐老頭涼薄而苦澀的笑出了聲，“我一個死人，你怎麼幫我？你能幫我重新活過來嗎？”

“不能。”陸澈嚴肅認真的回答道：“但你可以把你的冤屈告訴我，我能還你公道，讓凶手受到應有的懲罰。”

然而，徐老頭緊抿著嘴不說話，顯然是不打算和陸澈提及他的具體死因。

可他越是這樣遮遮掩掩，陸澈的心裏反倒跟明鏡似的，通透明亮。

“父子一場，你總歸是想護著他們的，這些我都理解。”

陸澈沉下臉，跟徐老頭講起了道理——

“但你就不想想，他們從前能活埋自己的親骨肉，現在能手刃自己的老父親，那將來呢？”

“誰要是觸了他們仨的黴頭，是不是就都得死？”

“那你這是寬宥了自己的兒子，還是包庇了一屋子罪犯？”

“殺慣了人的惡霸，將來隻會更凶，更惡，更橫。”

“等到將來終有一日東窗事發，別說他們仨，整個徐家都得賠進去！你辛辛苦苦守護的這個家，還是得散！”

徐老頭流淚了。

枉死鬼的眼淚是血紅的，看著有點瘮人。

陸澈起了雞皮疙瘩就就算了。

他往旁邊一看，那兩個死了很久的小女孩居然也害怕。

兩姐妹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陸澈：“......”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鬼其實也還是人。

隻是身處的環境空間不同罷了。

活著的時候，窩囊膽怯的人，死了之後，也隻會是膽小鬼。

當然，陸澈不是覺得這倆小姑娘窩囊膽怯。

他是透過這個小小的細節，感受到了這兩孩子純良的內心。

如果她們天性頑劣，因為被活埋而心生恨意，憑她們兩個魂靈的力量，應該也能攪得徐家不得安寧。

可她們並沒有為非作歹。

因此，哪怕枉死多年，也沒有引起管理局的注意，才讓這兩個小小的魂靈，至今還迷失在荒涼的山野。

想到這裏，陸澈的心忽然軟了下來。

他拽動勾魂索，放鬆了捆那兩個小姑娘的力道。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臥槽！你怎麼做到的？你真把這老鬼抓住？！而且，這倆又是咋回事？任務讓你抓一個，你買一送二啊？！”

陸澈不用回頭確認，也知道來的是何聰。

何聰小跑著來到徐老頭麵前，定睛看見這老鬼血淚橫流，頓時伸手進褲袋，摸摸搜搜的，準備找東西教訓一下徐老頭。

陸澈看出他的意圖，按住了何聰的手。

“他沒有發狂，他隻是因為傷心才流淚的。”陸澈替徐老頭解釋道。

何聰磕磕巴巴的反問道：“傷，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