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說著,抬手撫了撫鬢角,一支通體透亮的白玉簪子,在陽光下褶褶生輝。
那簪子,是我當初在一家玉器鋪子看上的。
顧長淵說,我身份貴重,戴這個太素了。
原來不是太素,隻是他覺得,這支簪子更配秦霜。
綠蟻端上茶點。
秦霜拿起一塊桃花酥,咬了一口。
“嫂嫂府上的點心就是精致,不像我們在邊關,啃的都是幹糧。”
她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炫耀。
“不過,苦是苦了點,但能陪在將軍身邊,什麼苦都值了。”
“不像嫂嫂,雖享盡榮華,卻隻能在京中苦等,想來一定很寂寞吧?”
“確實寂寞。”
我微笑著抿了口茶,對上她誌在必得的目光。
“每當寂寞的時候,我便會看看長淵從邊關寄回來的信。”
“三百六十二封,一封不多,一封不少。”
“信裏,他會說邊關的風沙有多大,說他又打了什麼勝仗,說他有多想我。”
“還說我是他披荊斬棘、九死一生的所有意義。”
秦霜的臉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大概以為,顧長淵對我,隻有責任和愧疚。
卻不知,他也曾對我許下過海誓山盟。
也曾對我寫下過纏綿悱惻的信箋。
“嫂嫂好福氣。”她幹巴巴地說了一句,再也坐不住了。
“我......我軍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我臉上的笑意終於斂去。
綠蟻快意地哼了一聲:“活該!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在小姐麵前耀武揚威!”
我卻笑不出來。
我贏了口舌之爭,卻輸得一敗塗地。
因為我知道,那些信,都是一年前的了。
這一年,顧長淵的信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短。
從前他會叫我“愛妻書窈”,後來變成了“夫人”。
最後,隻剩下冷冰冰的“沈氏親啟”。
我曾以為是戰事緊張,他無暇分心。
現在才明白,不是無暇,是他的心,已經給了別人。
晚上,顧長淵沒有回來。
我派去打探的小廝回報,將軍在秦府設宴,款待他從邊關帶回來的親信。
酒過三巡,有人大著膽子問:“將軍,您和秦將軍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為何不幹脆娶了她?”
席間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等著顧長淵的回答。
許久,才聽到他帶著醉意的聲音。
“我顧長淵此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霜兒。”
“若有來生,我定八抬大轎,娶她為妻。”
一語落地,滿座嘩然。
這話傳到我耳朵裏時,我正坐在窗邊,看著那棵我們成親時一起種下的合歡樹。
如今,樹已亭亭如蓋。
可樹下的人,心卻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