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是工地上的包工頭,一年回來一次。
天上的月亮缺了又圓,同學們中秋節都和爸媽一起吃月餅。
我沒有。
我在家裏哭鬧了好幾天,媽媽才同意節假日帶我去爸爸的工地。
爸爸看見我來果然很開心,給我買了多種口味的月餅。
晚上,我在衛生間洗澡,媽媽讓我將沐浴露的泡沫衝洗幹淨再出來。
可我倒了半瓶,沐浴露還是不起沫。
頓時我躺在地上打滾大哭:“媽,我不要自己洗,你給我洗!”
我媽擦了擦做飯的手,連忙進來將我扶起。
又看了看那瓶沐浴露,溫和的笑意在臉上僵住。
......
她抬起手中的沐浴露,對著頂光仔細地看了看。
似乎在用力辨別上麵的字。
看清字的瞬間,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望向我,“小舟,這個你在哪裏拿的。”
我指了指一旁的架子,“第二層架子上。”
“怎麼了?媽。”我問。
我媽臉上擠出僵硬且難看的笑容。
“沒事,這個你以後別動。你衝一下澡就自己出來把衣服穿上。”
她將沐浴露緊緊握在手中,走出了衛生間。
卻不小心碰到了飯桌,發出巨大的‘吱呀’一聲。
我心裏有些擔憂,媽媽怎麼了?
沐浴露有什麼問題嗎?
等我笨拙地穿好衣服出來,飯桌上已經擺好了十菜一湯了。
這次我沒吵鬧,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爸爸打電話過來說,會帶工友回來吃飯。
媽媽第一次穿上了裙子,集市上20元一件的碎花裙。
又破天荒的擦上白粉,塗了口紅。
做完這一切後,她扶著腰坐了下來,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
前方就是工地,此刻黑暗中掛著幾盞燈。
隱隱約約能看見人影在上麵走動。
爸爸和工友的影子陸陸續續出現在視線裏。
我高興了起來,終於可以和爸爸待在一起了。
爸爸上前抱起我,親了兩口。
看見媽媽的瞬間,他皺了皺眉,又尷尬地看了看工友。
隨後把媽媽拉到一旁,小聲訓斥道:
“你這搞的什麼樣子,四不像的,難看!”
“快去把妝卸了!”
媽媽站著沒動。
我爸憋著火氣,繼續小聲說:
“老子叫你不要來你偏要來,來了又耍脾氣!”
“非要讓別人看笑話是吧?”
媽媽眼眶紅紅的。
我上前拉了拉爸爸的袖子。
“媽媽這樣好看的。”
爸爸不耐煩的瞥了我一眼。
“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你小小年紀懂什麼?”
飯桌上的工友在後麵叫喚著:“李哥,快來吃飯!”
爸爸狠狠的瞪了媽媽一眼,轉身笑嗬嗬的上桌吃飯。
幾人熱火朝天的吃著、喝著,又喊我去吃飯。
卻好像沒看見媽媽一樣。
她冷冷清清地站在那,最後還是去把妝卸了。
工友們陸續走人後,我爸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嚕。
我躺在媽媽懷裏,迷迷糊糊看見媽媽在手機上搜索著“事後清洗液”幾個字。
還隱約聞到了茉莉花香。
脖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好像房子漏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