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後,貴妃生辰宴,我本不欲前往。
但貴妃是我母親的嫡親妹妹,她特意派了心腹宮女來傳話。
薑家已倒,我不能再失了貴妃這最後的依仗,隻得強撐著應下。
踏入宮門,滿目錦繡繁華。
所經之處,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瞧,那不是薑家的......”
“罪臣之女,怎還有臉麵進宮......”
我攥緊袖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宴席開始,歌舞升平。
我獨自坐在角落,隻盼這場宴會早些結束。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個尖厲的聲音劃破喧鬧。
“喲!本宮當是哪家的閨秀獨自坐在這兒,原來是反賊薑承宗的女兒啊!”
抬頭,看見昭雲公主站在麵前,眉目間盡是倨傲。
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向來跋扈慣了。
全場霎時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起身行禮:“公主殿下萬福。”
“怎麼?”昭雲公主聲音揚得更高,“一個罪臣之女,也配出現在貴妃的壽宴上?不怕玷汙了這皇宮聖地?”
我咬緊牙關:“公主慎言!家父是冤枉的,他絕不會叛國!”
“冤枉?”昭雲公主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我父皇聖裁有誤,冤枉了好人?”
貴妃急忙起身打圓場:“公主說笑了,遙兒斷無此意......”
她暗中拽我的衣袖,示意我忍耐。
但昭雲公主顯然不肯罷休。
“要本宮說,你能逃過一死,不過是仗著嫁了個好夫君。誰知道你是不是也包藏禍心,想為你那反賊爹報仇雪恨?”
這句話如同刀子淩遲著我的心。
“公主!請您不要血口噴人!家父一生忠君愛國,絕無二心!”
“放肆!”昭雲公主厲聲喝道,“一個罪臣之女,也敢頂撞本宮?”
“來人!給本宮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讓她好生長長記性!”
貴妃慌忙跪地求情:“公主開恩!遙兒她身子虛弱,受不得杖刑啊!”
“貴妃還是省省吧,”昭雲公主冷眼掃過,“今日誰求情都沒用!給本宮打!”
兩名侍衛上前架住我。
我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板子落在身上,每一下都痛入骨髓。
一板,兩板,三板......
我咬緊牙關,血從唇角滲出。
“爹......娘......”我在心中呼喚,意識漸漸模糊。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劇痛讓思緒無法凝聚。
溫熱的血從身下湧出,染紅了素白的衣裙。
四周頓時響起驚叫聲。
最後傳入耳中的,是貴妃撕心裂肺地哭喊:“快傳太醫!傳太醫啊!”
......
再次醒來時,我已躺在熟悉的臥榻上,渾身如同散了架。
梧桐跪在床邊,雙眼腫得如同核桃。
“小姐......您終於醒了......”她泣不成聲。
我虛弱地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梧桐的眼淚落得更急。
“小姐......您小產了......太醫說,您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三十板子下去......孩子沒保住,而且......”
我的心猛地一沉:“而且什麼?”
“太醫說......傷到了根本......您以後......恐怕再不能生育了......”
梧桐說完,伏在床邊放聲痛哭。
我怔怔地望著床頂,撫摸著平坦的小腹。
那裏曾經有一個小生命,而我甚至來不及知曉他的存在。
“顧修遠呢?”我啞聲問。
“大人還在宮中麵聖......”梧桐哽咽道,“已經派人去稟報了......”
閉上眼,腦海忽然閃過一個畫麵——昭雲公主腰間有一枚金絲鳳凰玉佩。
樣式、做工、材質......分明與顧修遠那枚蟠龍玉佩是一對!
原來如此。
原來他早已與公主暗通款曲。
原來那枚玉佩根本不是什麼禦賜之物,而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原來我父母親人的死,我孩子的死,全都與我最信任的夫君有關。
“哈哈哈......”
我突然笑出聲來,笑聲淒厲而絕望。
“我真是瞎了眼......錯信了豺狼......”
梧桐嚇得止住哭泣:“小姐!您別這樣!”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梧桐,記住今日。記住我所受的每一分痛,流的每一滴血。”
“終有一日,我要讓他們百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