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08

眼前一陣黑暗之後，慢慢出現了微光。

牛頭、馬麵和陳允誌三個又回到了台北橋下，此時已經過了午夜零時。

陳允誌看著倒臥在血泊中的自己，兀自出神。

馬麵則是提醒同伴，地府給的預算有限，錢要省著花，幾經商量之後，他們隻能徒步走向台北車站。

等到三人搭上火車時，已經是天亮之後的事。

靠窗的牛頭早已睡到不省人事，嘴裏還發出微微的鼾聲。

馬麵和陳允誌麵對麵坐著，兩人各懷心事，完全沒有睡意。

陳允誌擔心家中的老祖母：

我兩天沒回家，奶奶一定很擔心。

我該怎麼開口跟奶奶說：我已經死了？

此外，他腦中還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那個女人知道，害死我的是她兒子陳光忠，她會怎麼做？她會為了我傷心嗎？

坐在另一頭的馬麵，他的思緒也是起伏不定：

剛才閻王說，叫我要好好地跟前世道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小鬼也是台南人，難道……此行真的會跟我有關係？

兩人想著想著，眼神忽然對上了，彼此都覺得有些別扭，那種感覺很詭異，好像坐在對麵的這個人跟自己很熟悉，可是明明對方隻是個陌生人。

“小鬼，”馬麵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你是台南人，一個人跑來台北做什麼？”

偏偏這個問題是陳允誌最不想提起的事情，他默不作聲。

“陳光忠的媽媽怎麼會有你的手機號碼？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還有，陳光忠找人教訓你，甚至還害死了你，你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的陽壽送給他？”

陳允誌被問得很不耐煩，沒好氣地回答：“這些都不關你的事。”

“還能為了什麼！”牛頭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湊過身來，打量著陳允誌：“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到，你……是陳光忠他老媽外麵的小王吧？”

陳允誌心頭火起，他對著牛頭怒罵：“死牛頭，你要是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會撕爛你的嘴？”

牛頭倒還真的有些害怕，人說拳怕少壯，眼前他沒了法術，肯定是打不贏陳允誌：“哇，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挺凶的。”

馬麵出來打圓場，他勸陳允誌：“車上還有別人，別這麼大聲。”之後又跟牛頭說：“還有你啊，牛旦，你別再亂說話了。”

牛頭隻要一聽到有人念到他的真名，他就會立刻抓狂：“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喊我的名字，不好聽嘛！”

接著牛頭又趕緊跟陳允誌澄清：“我的《旦》是元旦的旦，可不是雞蛋的蛋喔。”

陳允誌不覺失笑，他被牛頭幼稚的模樣給逗樂了，原先的火氣也消了一大半。隻聽見陳允誌幽幽地說了句：“反正我已經死了，跟那對母子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之後，陳允誌便閉上眼睛、躺在椅子上，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