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每走一步,張屠夫的心就向下沉一寸。
“你......你別過來!你想幹什麼?殺人是犯法的!”
顧青的腳踩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
一步,又一步。
屋子裏靜得能聽見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張屠夫蜷在地上,嚇得身子想要往後退去。
可他身後是土牆,他早已無處可退。
喉嚨裏發出“咳咳”的聲音。
斷掉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鮮血順著他的指縫,一滴一滴,砸進地上的灰塵裏,流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顧青走到了張屠夫麵前,緩緩蹲下。
這個動作,讓張屠夫肥碩的身軀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
“你......你想幹什麼?”
張屠夫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沙啞又破碎。
“我......我告訴你,打......打死人是......是要償命的!”
顧青沒說話。
他隻是伸出手,在那件油膩的、沾滿血汙的衣服上,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這個動作,比任何一句狠話都更讓人膽寒。
“那張紙呢?”
沉默了半晌,顧青終於開口。
“什......什麼紙?”
“賣我四嫂的那張紙。”
張屠夫渾身一顫,另一隻完好的手哆哆嗦嗦地伸進懷裏,掏出一張被汗浸得有些發皺的紙。
那是白芷的賣身契。
顧青接過來,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兩根手指捏住,當著所有人的麵,“刺啦”一聲,將它撕成了兩半......
他鬆開手,任由那些碎紙片,像一群白色的蝴蝶,紛紛揚揚地落在張屠夫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張屠夫。
“人,你今天帶不走。”
“以後,也別再來。”
“可......可是那五十兩銀子......”
張屠夫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顫聲問道。
那是顧青從賭坊借的高利貸,,他是個要賬的,要是拿不到賭債,他這條命也得搭進去!
“錢,我認。”
此話一出,不僅是張屠夫,連他身後的四個嫂子,都猛地抬起了頭!
他認?
他拿什麼認?
這個家,別說五十兩,現在連五兩都拿不出來!
“三天。”
顧青豎起三根手指。
“三天之後,你來這兒取。”
“一文不少。”
......
張屠夫聽了顧青說欠的銀子他認後,他就不在糾纏,狼狽的離開。
張屠夫離開後,
顧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的這一係列的反常舉動,隻求這些人不要把自己當成妖怪。
“大嫂,二嫂,”
他看向蘇晚月和林纓,“你們沒事吧?”
蘇晚月嘴唇動了動,搖了搖頭。
林纓則皺著眉,戒備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顧青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那個依舊躲在角落裏的,最柔弱的四嫂身上。
“四嫂,”他輕聲說,“以後,有我在,沒人能再賣你。”
白芷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死死咬著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
顧青環視了一圈這個破敗的家,聲音不大地說道。
“我們商量一下,這三天,怎麼掙那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並不是小數目,在這個吃人啃樹皮的年代,恐怕五十兩都是一個村子一年的花銷了。
顧青環視了一圈這個家。
一張缺了腿用石頭墊著的破桌子,幾條長短不一的板凳,牆角堆著幾捆幹柴,還有一個見了底的米缸。
這就是顧家的全部家當。
別說五十兩,就是把這房子拆了當柴燒,也賣不出五兩銀子。
“五十兩,你打算怎麼掙?”
“進山。”
顧青隻說了兩個字。
俗話說靠山吃山,唯獨山裏的寶貝才能就此時的燃眉之急。
“進山?”
三嫂喬雲裳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小叔,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進山能幹什麼?砍柴?打獵?就算讓你打到一隻兔子,拿到鎮上,最多也就賣個十幾文錢。”
“五十兩,那是五萬文!靠打獵,我們打到明年也湊不齊!”
她對數字,天生敏感。
“普通的山,自然不行。”
顧青走到門口,抬手指著遠處那片在暮色中顯得有些發黑的山巒。
“我們去那兒。”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嫂子們的臉色,齊齊變了。
那是黑風嶺。
杏花村的禁地。
村裏流傳著各種關於黑風嶺的恐怖傳說。
有說裏麵有吃人的猛獸,有說山裏有瘴氣,進去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的。
“你瘋了!”
二嫂林纓第一個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顧青的胳膊。
“那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你想死別拉著我們一起!”
“對啊,小叔。”
連一向膽小的白芷都鼓起勇氣,小聲勸道。
“村裏的老人都說,那地方不能去,裏麵有......有不幹淨的東西。”
大嫂蘇晚月的臉色更是凝重到了極點。
她沒有像二嫂那樣激動,隻是冷冷地看著顧青。
“這就是你的辦法?帶我們去送死?”
“那你告訴我,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
顧青反問,聲音不大,卻讓蘇晚月瞬間啞口無言。
是啊。
還有別的辦法嗎?
等死?
還是被張屠夫抓走,生不如死?
顧青的目光,從她們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窩在家裏,三天後,張屠夫還是會上門來要銀子。”
“進山,我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掙開二嫂的手,態度強硬。
“富貴險中求。別人不敢去的地方,才藏著別人得不到的東西。”
“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
顧青看著她們,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是在告訴你們,我們必須這麼做。”
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還是那個隻會躲在她們身後,哭著喊著,不給就搶銀子的廢物嗎?
他憑什麼這麼自信?
憑他剛才打倒張屠夫的那幾下嗎?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還是大嫂蘇晚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需要我們做什麼?”
她問。
這代表著,她妥協了。
顧青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知道,這個家,大嫂才是真正的核心。
隻要她點頭,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二嫂,你把刀,磨快一點。進山,它就是我們保命的東西。”
林纓看了看桌上那把柴刀,又看了看顧青,雖然滿臉不情願,但終究還是沒再反駁,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
“三嫂,你腦子快,幫我想想,山裏有什麼東西,是能在最短時間裏,換成大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