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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喪喜喪
小琅

1

80歲,我成了墳前一縷孤寂的魂。

在我祭日的這一天年近90的丈夫。

娶了他的白月光。

我的兒女立在一旁為他們祝賀。

她的兒子也正式改口叫了爸。

沈為民的眼中噙滿了淚花,顫顫巍巍地摸那孩子的頭,「傻孩子,我就是你的親爹,我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沈為民包了幾層樓的飯店宴請了所有的親朋好友來喝喜酒。

我們結婚的時候不過請了我娘家的親戚在院子裏擺了幾桌。沈為民的父母、親戚一個都沒到場,他們從來看不起我這個村裏出生沒文化的兒媳婦。

盛大的婚禮現場一對老新人被簇擁著接受大家的祝福。

我那個「孝順」的兒子為了討老頭子的歡心還特意請了做媒體的朋友來拍攝報道。

【90歲喪偶老人一生癡情終於迎娶初戀!】頂上了熱搜。

我看到了這樣一條評論,「那那個去世了的奶奶算什麼,用了一輩子都沒焐熱他的心嗎?」

雖早就沒有了心跳,我還是感覺到心臟處一陣刺痛。

是啊,我到底算什麼?!

2、

從那條評論開始,陸陸續續有很多年輕人為我打抱不平。

【果然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得到了朱砂痣也變成蚊子血了。】

【我認識這一家子,以前一個村子的,這老頭一天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都是奶奶在外麵受苦受累的養活一家人,奶奶經營的小店就是腫瘤醫院旁邊的那個翠翠麵館。】

【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這奶奶才走幾天呀,人心不古世態炎涼。】

喜字還沒摘下去,因為這些輿論的風波家中已經沒有了半分喜氣。

一家人窩在一起,連買菜都不敢出門,總有人對著他們貼臉按快門或是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3、

沈為民自詡是讀書人,應該受人尊重,眼界高人一等,從來不屑與人爭吵,從前都是我處處護著他,他哪受過這個氣。

一口氣窩在喉頭咽不下去,又無處發泄,他很快病倒了。

我冷眼看著他將初戀素芝叫床前。

沈為民:「素芝,我如果這次扛不過去了,這房子和我的餘款都留給你和兒子。」

「沈墨和沈織有那樣一個無知市儈的娘,已經是從根上腐壞了,成不了什麼大氣候,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他憑什麼啊,又有什麼資格!

那是我奮鬥了半輩子,一點一點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啊。

我長大了嘴巴,卻再也流不出眼淚,我猙獰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撲向他。

沈為民你欠我的這半生你用什麼還!

4、

我大喊一聲醒來驚動了隔壁屋的爹娘。

目光所及還是60多年前家裏的陳設。

我?我這是?又重活了一遍?

我抱著娘哭訴我這半輩子受的苦,爹娘以為我隻是做了個夢,癔症了,拍著我的背給我順氣。

我很感謝老天爺的大恩大德,全新的人生我勢必活出個樣。

臨近中午,娘將飯菜盛進飯盒裏,「翠翠,不早了,還去給人家送飯嗎?」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是沈為民和素芝剛分到我們村插隊兩個多月的時候。

有文化、長得俊,沈為民一出現就成了村裏很多閨女的白馬王子,當然也包括那時候的我。

他總說要溫習知識沒時間和大家下地勞動。

作為村長家的女兒,我自告奮勇的替他天天送飯,風雨無阻。

有文化的大學生不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我那時候天真的想,我雖然沒念過什麼書,但也算這村子裏數一數二好看的閨女了,天天這樣相處,他還能不被我感動嗎?

實踐證明,我用半輩子的辛苦隻感動了自己。

5、

我將娘裝好的雪白的饃和素菜扒拉出來,從爹碗裏挑了個又黃又硬熱過好幾回的窩頭。

菜就別吃了,我從家裏的鹹菜缸裏掏出幾縷薺菜葉子。

不勞動沒有工分也分不著糧食,沈為民這一日三餐全是靠我接濟還能端出一副清正的樣子也是個人才。

我那時候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吃飽喝足已經過了正午,我慢悠悠踱到沈為民住著的院子。

他早餓得前胸貼後背,坐不住滿屋子轉悠,隔著門板我都聽到他的肚子咕嚕嚕地響。

我挑起門簾,「沈大哥,今兒個家裏活多,我來晚了些。」

他佯裝剛放下紙筆的樣子,「沒事,我還不太餓呢。」

我把飯盒打開推到他麵前,看到他的表情驚了一瞬,「今天隻吃這個嗎?」

我:「是呀,這年限不好,糧食產的少。」

「沈大哥不是說要和我們勞動人民吃一樣的飯菜嗎?這就是了。」

我看著他用筷子戳了半天,窩頭還是堅硬如初,心裏忍不住發笑。

「哦對了沈大哥,明我就不來了,爹說了我一個未出嫁的閨女天天給男人送飯傳出去不好。」

沒等他說話,我收拾好飯盒,轉身離開了院子。

6、

這幾天沈為民是怎麼解決溫飽的我無意關注。

臨近晌午,太陽熱辣辣的。

我在田裏卷起褲腳擦擦額上滲出的汗珠。

劉耀東打早幹完了家裏的活計,趕著來幫我的忙。

我和劉耀東從小就定了娃娃親,如果沈為民沒出現過,我們大概率會在一起結婚生子,過完平淡的一生。

但那時我被豬油蒙了心,滿心滿眼都是沈為民,哭鬧著求爹娘和劉家解除了婚約。

我還記得劉耀東那天來見我時,他說祝我幸福,遞給我一個用布包包了好幾層的戒指。

那是我們小時候過家家時,我說城裏人求婚都興戒指,誰以後要娶我也得送我一枚戒指。

他一直都記得,用了所有幫工賺的錢才攢下了這枚銀戒指。

老遠,我就在田埂上看到一個明晃晃的身影。

是沈為民,他穿著潔白的襯衣微卷著褲腳來幹勞工。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湊到我身邊,「翠翠,好幾天沒見你,原來是在忙啊,我特意來幫你的忙。」

這男人果然最會審時度勢。

我:「我這邊都幹差不多了,素芝她們那邊可能需要幫忙。」

沈為民:「她們那人多,我還是來幫你。」

我看著素芝怒目瞪著他,那目光簡直很難忽視。

我沒搭理他,自顧自地幹活。

說是來幫忙的簡直是添亂,一會兒分不清秧苗和雜草,一會手臂被葉子邊緣劃破了需要止血。

我煩不勝煩,素芝那一頭的小姐妹卻在嚼舌頭,「沈老師不是一向很嚴肅,怎麼突然這麼熱情,莫不是看上翠翠了吧。」

忽聽咚的一聲巨響濺起一片水花。

有人喊,「呀,素芝像是中暑了,快來幫忙。」

7、

沈為民一臉焦急地衝了過去。

真難得,我上輩子為他生孩子掙紮在鬼門關上的時候,他也是一臉淡漠,「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這樣,你們農村的婦女還是在家裏生,能在醫院已經條件很不錯了。」

甚至覺得醫院環境嘈雜影響他讀書,待了不到一刻鐘就推脫有事走了。

這會兒看得出是真急了,又是背又是扛,氣喘籲籲。

聽的滋啦一聲,太過使力沈為民的褲子沿檔部裂開一條縫子,他羞紅了臉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看素芝臉色慘白,掙紮著想起身,劉耀東實在看不下去了,背起她去了村裏的診所。

素芝並沒什麼大事,說是中暑我看不過是急火攻心。

倒是聽說沈為民衣不解帶的偷偷去照顧了好幾天。

爹喊我去看看,畢竟是城裏來的知識分子,真出點什麼事情不好交代。

我提了筐家裏老母雞下的蛋,有些不甘心,爹娘都不舍得吃呢。

從病房門上麵的玻璃小窗口我看到沈為民還守在素芝床前,熬的兩眼通紅。

素芝眼角噙著淚正低聲控訴。

8、

素芝:「你在學校的時候是怎麼和我海誓山盟的,現在就被一個村裏的姑娘勾了魂了?」

沈為民捧起素芝的手吻了一口,一臉深情,「素芝,我愛的隻有你,她一個鄉下的丫頭,又土又俗怎麼配和你比。」

「隻是我得把她收攏好了,我們在這個鬼地方才能過得輕鬆。」

我呸,狗男人,想的挺美,我把雞蛋提回去給爹娘一人煮了兩顆。

轉頭去山坡上撈了一兜子酸果,城市人沒見過這稀罕果子,村裏的山坡上可多得很,這個季節剛變了顏色還沒成熟,想想就牙酸。

我一臉真誠的送上,說是替素芝消暑,實際用來紀念他們文化人酸掉牙的愛情,多謝記掛,這輩子我可不陪他們玩了。

9、

素芝被送回家中休養,沈為民就像條尾巴一樣天天跟在我們後麵日出一起出去上工,日落再返回家中。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天熱了曬一會兒太陽也要站在樹蔭裏叫苦連天,晌午分飯的時候他倒是比誰都跑得快,到頭來也算混了幾個工分。

臨著分糧的日子,我特意找到大壯哥商量。

我:「雖是有工分不假,但是幹得多的幹得少的還是一眼能看出來,要是到頭來分的糧食一樣多,那對那些天天一頭紮在田裏,脖梗子後麵都曬爆了皮的人來說不是太不公平了。」

大壯哥想了想說:「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咱們從前一直是這麼分的,你有什麼好主意。」

我:「糧食不是分幾等嗎?誰幹得好誰幹得差,大家心裏都明鏡一樣,幹得多的給人家分頂好的那種一等糧,特別不好的就分最次的那種四等糧。」

大壯哥皺起眉頭抬眼看我:「這能行嗎?」

我:「有什麼不行,又能鼓勵大家多幹活,還給村裏節約糧食了,我爹聽了都得誇你幹得好。」

村裏能幹的年輕人不少,又來了不少大學生,大壯哥也時常感覺很有壓力,能借機表現一下,他琢磨了一會兒果然還是答應了。

我一直以為,沈為民是追不上素芝,才退而求其次娶的我,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利用。

10、

當年我自己經營著一家麵館,不舍得休息一天,趟風冒雨地賺錢支撐起一個小家,沈為民卻根本沒同我商量,酒桌上大手一揮把我的血汗錢借給了他的朋友換大房子。

沈墨的學費也在裏麵,還有三天就開學了。

學知識才能改變命運,我不能拿兒子的前途去賭。

沈為民不情願我也硬是拽著他到他朋友家裏明說了家裏的困難情況,要回了那筆錢。

在他朋友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沈為民一言不發,看我的眼神冰冷,好像我是個故意讓他在朋友麵前抬不起頭來的惡毒女人。

沈為民一路沉默,一回到家就把大門摔得哐哐作響,嫌臥室裏那麵鏡子礙他的眼,搬起來摔了個粉碎。

那麵上頭印了兩隻鴛鴦的鏡子是結婚時他買給我的,也是他唯一送我的東西。

沈為民指著我的臉,「你看看你,像個無理取鬧的市井潑婦,身上都是臭汗味,眼睛裏閃的全是銅錢的光。」

「不就是幾個臭錢,借都借了還去要回來,丟不丟人。」

我任由他在一旁大聲指責我,我蹲在地上默默的收拾了滿地的碎片。

何其窩囊!他仗著我愛他才能一次次肆無忌憚的傷害我。

現在不同了,自稱從不為五鬥米折腰的沈為民,我想看看沒有我撐著臨到他自己頭上是個什麼表現。

11、

一大早我就聽到外麵吵吵嚷嚷的。

沈為民的一隻眼睛烏青和大壯哥互相推搡著來找我爹評理。

沈為民:「同樣是工分換糧,人家換的是白花花的大米,我這是什麼?摻著這麼多的穀子殼和碎石頭,這分明是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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