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會所包房,周湛聞酒過三巡,醉話中夾雜了幾分真心。
“這一胎,我想讓林檀留下。”
“你們幾個嘴巴都給我嚴一點,除了小晴那邊要瞞著。以前的事,更不準讓林檀知道。”
在場眾人嘻嘻哈哈笑著,心照不宣地舉起酒杯。
“是是是,湛哥你放心,嫂子愛你愛得死去活來,她怎麼可能懷疑之前那幾個孩子,是你不想要,故意弄沒了。”
“上次是藥流,上上次是車禍,再上次是什麼來著?”
“哎,說那些幹嘛,還不恭喜湛哥終於要升級當爸爸了!來來來,大夥走一個!”
林檀站在門口,雙拳緊攥。
指甲在掌心切割深嵌,卻早已感受不到疼痛。
她做夢也沒想到,這便是自己這些年多次流產的真相。
她以為,就算周湛聞抵觸她這個家族聯姻的妻子,就算他與那個叫雲晴的白月光始終藕斷絲連。
但隻要如婆婆所說,兩人有個孩子,他的心早晚會被捂熱的。
......
還記得一年前失去的第三個孩子,都已經七個月大成型了。
或許正因為那時周湛聞恰好在國外打點新公司,才導致錯過了頭三個月流產的“好時機”。
但就在他回國後的第二周,她隻是在床上打了個噴嚏,血就下來了......
孩子被放進托盤裏時,林檀隱隱約約似乎聽到過一聲哭。
是個女兒,頭發手指都是齊全的。
她想不明白,周湛聞怎麼下得去手!
渾渾噩噩地從會所出來,林檀預約了下午的人工流產。
她不再需要一個由周湛聞決定才能留下的孩子,也不再需要周湛聞了。
十年感情付之東流,原來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有毒。
......
【晚上早點回來,有東西給你看。】
從麻醉中醒來,林檀看到了手機裏的消息,是周湛聞發過來的。
“林檀女士是吧?這是手術病曆單,這是胚胎底液。”
護士走進來跟她核對信息,並交代了一係列流產之後的注意事項。
林檀點點頭說了句謝謝,將那支小小的玻璃瓶緊緊握在手心裏。
【嗯。正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你看。】
林檀回了句消息。
但她特意在街上遊蕩,在咖啡廳裏閑坐。
直到天黑進家門,周湛聞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她許久了。
萬年繃緊的冰山臉上,終於有一絲鬆弛的表情,但更多的還是不耐煩的抱怨。
“你去哪了?我不是說讓你早點回來麼?”
餐桌上,吳媽做了好幾個她愛吃的菜,熱騰騰的一口沒動。
“嗯,沒去哪。”
林檀自顧去洗手,並沒有正麵回應。
結婚六年,她無數次像這樣等待著不知道會不會回家的丈夫。
而他隻是等了她一次,就不耐煩了。
“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帶你看樣東西。”
周湛聞說。
“我沒胃口。”
林檀搖搖頭:“你先吃吧。”
她想,估計等會給他看完自己的“東西”,他也要沒胃口了。
胚胎底液是她堅持要保留帶走的,目的是為了跟之前失去的幾個孩子合葬一起。
“算了,你先跟我上來。”
周湛聞把林檀帶上樓,推開朝南的那間客房——原本就是林檀想要給孩子留作兒童房的。
他叫人花了一下午時間布置了卡通的牆紙,買了嬰兒床和許多嬰兒用品,堆得像棵聖誕樹。
那一刻,林檀的眼底似有什麼在湧動。但僅僅隻是一瞬間,就恢複了平靜。
周湛聞盯著她平坦的小腹:“你應該喜歡?我媽找人算過,這胎一定能平安生下來。好好在家養胎,別的不用多想。”
“吳媽。”
林檀張開口,招呼女傭上來。
“把這些東西搬到後院,都燒了吧。”
吳媽愣在原地,同樣震驚的當然還有站在一旁的周湛聞:“林檀,你說什麼?”
“已經沒用了。”
林檀從口袋裏掏出裹著流產手術單的玻璃瓶,隨手放在周湛聞麵前的櫃子上。
“我說過,我也有東西給你看的。”
手術單上白紙黑字,玻璃瓶裏血肉淋漓。
周湛聞臉色白了一瞬:“什麼意思?你憑什麼不跟我商量就打掉!”
“我身體不好,懷了也生不下來。”
林檀搖搖頭:“等到月份大了,再失去,太傷了。”
周湛聞的臉霎時繃得鐵青:“可這次一定不會。”
“是嗎?”林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周湛聞或許是真心想留下這個孩子,可惜,她不會再給他傷害她的機會了。
兩人對峙良久,周湛聞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把身體調養好,孩子還會有的。”
隨後又轉向吳媽:“東西不用燒,先收起來,以後生了再用。”
說話間,他的手機響了。
周湛聞皺眉接起,然後便匆匆離開。
每次雲晴有事叫他,他都是同樣的說辭,公司有點事。
五個字,連標點符號都不變。
看著周湛聞開車離去的背影,林檀站在陽台上,心中微微隱痛。
他說以後再生,可她哪還有什麼以後呢?
今天手術之後,醫生說她子宮內發現了一個兩厘米的腫瘤占位。
雖然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惡性,但林檀心裏明白,她的外婆,媽媽,小姨,都是這種病去世的。
從發現到確診到化療無效複發,也就兩年不到的光景......
林檀給秦墨城打了個電話。
“秦叔,我想參加你們研究所的新藥實驗。”
這藥需要為期兩年的臨床試驗,屆時實驗者會被留在基地隔離觀察,斷絕一切聯係。
她想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