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宋尉遲訂婚三年,還沒來得及結婚。
他車禍意外去世。
葬禮上,繼妹帶著孩子要繼承家產。
爸爸勸我。
“以安,這是你妹妹,她給尉遲留了後,理應是宋家夫人,家產也理應是她的。”
不好意思,我可沒有妹妹。
狐狸精什麼的,滾邊去。
後來,繼妹死了。
宋尉遲詐屍。
“宋家的東西,不能給別人!”
1.
宋尉遲死了。
黑白照片掛在靈堂正中間。
底下烏泱泱一片人,哭聲忽高忽低,真假參半。
宋老夫人讓人攙著,一身素黑,眼睛腫得隻剩兩條縫。
她冰涼的手抓住我:
“以安啊......”
她重重喘了口氣,像是積蓄所有力氣。
“尉遲走了,走得這麼突然......宋家不能斷根,不能啊,你......你願不願意嫁進來,過繼個孩子,給尉遲延續香火?宋家不會虧待你。”
我嗓子眼發幹,像堵著團棉花。
一個“好”字還沒醞釀出來——
靈堂門口猛地炸開一陣淒厲的哭嚎。
“尉遲——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你看看我們的兒子!他還沒叫過你一聲爸爸啊!”
我爸在外麵的私生女沈薇,一身刺眼的孝服,抱著個四五歲的男孩,跌跌撞撞撲進來。
全場嘩然。
我爸沈建國,第一個衝出來,痛心疾首:
“薇薇!沒想到啊,你竟然給尉遲生了個孩子!真是絕處逢生啊,好好好,老夫人,您看,還是讓孩子趕緊給尉遲磕個頭吧。”
抱過那孩子,就往宋尉遲的遺像湊。
這頭磕了,就等於承認了這孩子的身份。
往後,就是宋家的繼承人。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沈薇那個狐狸精媽王美娟,捏著一塊小手絹,抹著眼角:
“我苦命的女兒啊......命怎麼就這麼苦......女婿命短,好在你給宋家留了後啊......老天爺總算沒瞎眼......”
宋老夫人那雙原本渾濁悲傷的眼,瞬間亮了,死死釘在那孩子臉上,呼吸急促。
“我的孫兒?真是我的孫兒?快!快過來讓奶奶看看!讓奶奶好好看看!”
隻有宋家老爺眉頭死死擰著,看看我,又看看那孩子,最終沒吭聲。
唯獨沒人問我這個正牌未婚妻,願不願意。
我心裏那點因為宋尉遲死訊,帶來的悲涼和恍惚,瞬間碾得粉碎。
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擋住那孩子:“我不同意。”
所有目光,齊刷刷砸在我身上。
2.
沈薇抬起臉,抽噎著:“姐......”
“別叫我姐。”
我冷冰冰的打斷她。
“這裏誰不知道,我沈以安才是宋尉遲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你說孩子是宋尉遲的,有什麼證據?就憑你手裏那張紙?”
“這年頭,路邊攤五十塊能給你P一遝。誰不知道尉遲跟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人品,我比你清楚。”
我爸臉一沉,擺出家主的威嚴:
“以安!這是尉遲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沈薇哭得更凶,上氣不接下氣:
“姐,我知道你難受,可孩子是無辜的啊......你就讓尉遲走得這麼不安心嗎?”
宋老夫人摟著那孩子,看著我,帶了失望和責備:
“以安,我一直覺得你穩重、識大體,是個懂事的孩子,可這孩子......是尉遲留在世上唯一的根了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要把他趕出去?”
我幾乎要笑出來。
“好,就算孩子真是尉遲的。五歲了!為什麼整整五年瞞得死死的,滴水不漏?尉遲前腳剛走,屍骨未寒,你們後腳就抱著孩子跳出來?圖什麼?別說感情深,我不信。”
“就算尉遲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怎麼可能不交代你們母子的存在?這不合常理,更不符合宋尉遲做事的風格。”
“所以,”我盯著沈薇發白的臉。
“隻能是假的。你們聯手做戲!”
靈堂裏響起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不少質疑的目光投向沈薇。
沈薇像是被逼到絕路,受了天大委屈,猛地抬頭:
“那讓孩子和爺爺做親緣鑒定!這總做不了假吧!”
宋老爺子身形晃了一下,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
結果很快出來。
宋老爺子手指微顫地接過,翻開隻看了一眼,就閉上眼。
宋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搶過去,眼淚一下子決堤:
“是了,是宋家的血脈!是我的孫兒!是我的親孫兒啊!”
她一把死死抱住那孩子,心肝肉地叫起來,哭得真情實感。
我站在原地,四肢百骸的血都涼了,呼呼的冷風往心口裏灌。
宋尉遲......
你真的背著我,出軌了沈薇?
還搞出個這麼大的孩子?
整整五年,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我不信。
我死都不信。
3.
靈堂認親的鬧劇之後,我爸沈建國和那對母女徹底撕下了偽裝。
我剛走出公司。
電話響起,張阿姨急得聲音發顫:
“大小姐!您快回來!王美娟帶著二小姐在後院......在燒夫人的東西!”
我腦子嗡的一聲。
衝進別墅,我媽生前住的那層樓已經空了。
後院火光衝天,我媽最愛的旗袍,她抱著我的相冊,外公留給她的舊書......全在火堆裏劈啪作響。
我眼睛瞬間紅了,瘋子一樣衝過去想從火裏搶東西。
“攔著她!”
王美娟尖著嗓子指揮傭人。
我爸沈建國擋在我麵前,指著我鼻子罵:
“死人的東西晦氣!早就該燒了!留著幹什麼?招黴運嗎?”
王美娟在一旁假惺惺地幫腔:
“以安啊,你看,這家裏以後總是要交給我兒子的,你聽話,乖乖的,阿姨總會給你留口飯吃,不會虧待你的。”
沈薇抱著胳膊,站在火光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笑:
“沈以安,以前仗著宋家耀武揚威,現在宋尉遲死了,你還有什麼靠山?”
我爸說他已經給我找了個“好人家”,讓我乖乖聽話嫁人,否則,讓我媽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寧。
心口的悲憤幾乎要炸開:
“我媽才走了半年!屍骨未寒!你就讓狐狸精登堂入室,燒她遺物,出賣她女兒!沈建國,你就不怕她晚上來找你?不怕外人戳斷你的脊梁骨?!”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急赤白臉,猛地抬手——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逆女!你敢這麼跟你老子說話!”
臉是木的,心是麻的。
淚眼模糊裏,我看著他那張暴怒的臉,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鑽進腦子:
我媽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突然重病,吐血不止,幾個月就衰敗得沒了人形,醫院卻查不出確切原因?
4.
沒等我想明白,第二天,更大的打擊來了。
我媽在郊外墓園的墓碑,被人潑滿了腥臭的黑狗血,碑身被砸成好幾塊,倒在地上。
我跪在那一片狼藉前。
看著照片上我媽溫柔的笑臉被汙血覆蓋,最後一點支撐也徹底碎了。
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是我太沒用,讓我媽死了,也不得安寧!
她辛苦一生,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我隻是想要守住媽的東西,為什麼這麼難?
這一段時間的經曆,走馬觀花一樣,在腦海裏一遍遍的上演。
我媽前腳剛死,沈建國就帶著狐狸精登堂入室,逼我交出我媽的股份。
公司裏,那個草包私生子沈濤,明裏暗裏搶我的客戶,撬我的項目,他甚至還騷擾我!
現在,我唯一的指望宋尉遲也死了。
甚至還留下個讓我淪為笑柄的私生子。
可真是四麵楚歌啊。
我這麼拚命,這麼努力,終究,還是無能為力嗎?
我哭的沒了力氣,眼前一黑,徹底栽倒在我媽破碎的墓碑前。
再醒來,鼻尖縈繞著一股冷冽的沉香。
入眼是極簡到性冷淡風的裝修。
是池亭宴,池家的那個閻王。
池家,可是沈家和宋家,都高攀不起的豪門。
他正坐在對麵,翹著腿,手裏慢悠悠晃著一杯威士忌。
眼神掃過來,嫌棄得毫不掩飾。
“要死死遠點,別臟我的地。”
“沒死就趕緊滾,看著蠢貨礙眼。”
這人,嘴巴這麼毒?
喝百草枯了?
我心裏那點莫名的情緒,瞬間被點燃,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我蠢不蠢關你屁事!池少爺高高在上,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嗬。”
他嗤笑一聲,放下酒杯。
“沈家這點雞飛狗跳、後宅爭產的戲碼都擺不平,讓人騎在頭上拉屎,不是蠢是什麼?嗯?”
我氣得渾身發抖,口不擇言:“是!你們池家牛逼!你是閻王!你了不起!”
跳起來就往外衝,跟這種閻王在一起,我擔心自己命不長。
他卻抬手攔住我,抬起手機晃了晃,笑的意味深長。
“好東西,不要浪費。”
我趕緊打開手機。
畫麵中,沈濤笑的肆意猙獰,正在把一盆黑乎乎的東西,倒在我媽的墓碑上。
胸口一股戾氣橫衝直撞,幾乎要撕開皮肉衝出來
好,很好。
沈濤,第一個就拿你開刀。
5.
之後的幾天,我隻做一件事,就是調查沈濤。
我要讓他下地獄。
事情順利的不可思議。
我很輕鬆的就打聽到,沈濤這個紈絝,最喜歡的就是飆車。
還總是覺得自己技術不錯,喜歡跟人賭。
自從他媽在沈家登堂入室,他就一步登天,高調的不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可仗著沈家的名頭,還有他那個姐姐宋家夫人的勢,沒有人願意在明麵上得罪他。
真是高調的不行,也愚蠢的不行。
對付這種沒腦子的,太容易。
我花高價,從境外找了個賽車高手雷鳴。
他果然不負所望,一個月時間,在黑市,連贏十場。
還都是在沈濤經常去的場子。
偏偏,每次都避開了沈濤。
沈濤那草包果然很快上鉤。
加上他身邊那群狗腿子不要錢的吹捧和刻意引導,他憋著勁要會會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高手”。
賽前,雷鳴叼著煙,輕蔑地衝他抬抬下巴:
“光跑沒勁,帶點彩頭?”
沈濤腦子早就丟了。
梗著脖子吼:“賭就賭!一千萬,敢不敢?”
雷鳴眼神輕蔑,伸出兩個手指。
“嗬,跟我賭,兩千萬起步。”
他揮手,身後冒出的黑衣人,嘩的一下打開個箱子。
綠油油的鈔票晃得人眼暈。
沈濤眼都綠了。
剛想應下。
雷鳴彈彈煙灰,又加了一句。
“沈大少的名頭,我聽過,夠硬氣,可這空口白牙的,差點意思,要不,沈大少,驗個資,也堵住那些人的嘴。”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沈濤被架了起來。
他臉色變了,錢他有,可兩千萬,是真的沒有。
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退。
他咬咬牙。
“沈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抵兩千萬,綽綽有餘!”
雷鳴驚了一瞬,抬手鼓掌!
“不愧是沈大少!佩服!今天一戰,交個朋友!我輸了,這個箱子,就是你的。”
沈濤聞言,嘚瑟的不行。
毫不猶豫的,在合同上,簽了字。
內容都沒看清。
幾分鐘後,隨著發動機的轟鳴,沈濤的紅色超跑閃電一樣躥了出去。
可有一輛明顯更穩,速度更快的寶石藍跑車,很快壓線超車。
結果毫無懸念。
沈濤輸得底褲都不剩。
雷鳴送給他一個輕蔑的笑,帶著合同揚長而去。
整個過程順利的不像話。
沈濤不甘心。
真的讓人帶走沈氏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會被沈建國打死!
他氣得跳腳,指著雷鳴尾氣罵:“你耍我!你他媽設圈套弄我!”
熱血一衝腦,開車就追了上去,要把股份搶回來。
可他技術是真的菜。
人也是真的蠢。
路上,雷鳴的車像耍猴一樣逗他,七拐八繞,把他引到一段沒監控的荒僻路段。
然後,出了“意外”。
6.
消息傳來時,我爸當場就厥了過去。
兩條腿粉碎性骨折,腰椎受損,半身癱瘓。
王美娟撲在病床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兒啊!我們沈家這是要斷後了啊!!”
哭完,猛地扭頭瞪我:“是不是你!沈以安!是不是你害你弟弟!”
我平靜的回了一句。
“證據呢?”
我爸緩過勁,痛心疾首地指著我:“你怎麼這麼狠毒!他是你弟弟!你怎麼下得去手!你簡直狼心狗肺!”
這就是我爸,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
心口像被冰碴子反複碾過。
“爸,媽死了之後,你就像變了個人。以前你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冤枉我,你現在,還是我那個精明睿智的爸爸嗎?”
我聲音發顫。
“你前麵二十幾年疼我,難道都是演的嗎?”
我爸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愧。
沈薇在一旁趕緊幫腔,眼神閃爍:
“姐,我知道你恨我們,可你也不能用這種手段報複......”
我直接懟回去:
“報複?沈濤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值得我專門去報複?嗯?”
沈薇瞬間啞火,不敢接話。
我平靜的看他們演戲,心裏那點悲痛,逐漸消散。
“爸,現在的你,早就沒了商場上的殺伐果斷,你太讓我失望了,有這母子三人拖後腿,沈氏在你的手上,隻會日漸衰敗!”
說完,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沈濤確認,已經廢了。
而我爸還不知道,他的好兒子,已經丟了沈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收拾沈濤隻是開胃菜。
靈堂上那出戲,我一直覺得不對勁。
我私下派人去查,果然挖出點有意思的東西——宋尉遲他爸,宋霆,外麵居然有個年紀不小的私生子。
沈薇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宋尉遲遺體火化,沒法直接做親子鑒定後跳出來。
隻能做親緣鑒定......
這就意味著,如果那孩子是宋尉遲弟弟的種,結果一樣是匹配。
好一招偷梁換柱。
但怎麼證實?
那個私生子肯定被藏得嚴嚴實實。
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找到,事情又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