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剛蒙蒙亮,窗簾縫隙裏漏進一絲灰藍的光。
林聽晚眼下青黑,指尖劃過離婚協議上 “財產分割” 一欄的最後一個字,這是她和律師一起連夜趕出來的。
樓下餐廳裏,顧衍之正漫不經心地翻著財經報紙,銀質咖啡勺在骨瓷杯裏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聽晚走進來,他抬了抬眼,看見她憔悴的臉,有些心疼,快走幾步將她抱在懷裏。
“還在生氣?白芷她年紀輕性子倔,你別和她計較——”
“簽個字。” 林聽晚推開他,把文件夾放在他麵前,推過去一支鋼筆。
顧衍之挑眉,拿起鋼筆直接在末尾簽了名,鬆了口氣。
“這次是買什麼?想要哪套珠寶?怎麼不直接刷副卡?”
“顧衍之,你不看一眼就簽?”
男人把鋼筆扣回筆帽,笑得輕鬆又寵溺:
“給自己老婆買東西,還用看?”他抬手替她捋了捋碎發。
“別說一套珠寶,就是你想要整座商場,我都給你搬回來。”
林聽晚聽完卻隻覺得諷刺,原來這每日限額10塊錢是針對她的規定。
張媽從衣帽間臉色煞白地衝過來,慌張地看向林聽晚。
“太太!您梳妝台的珠寶盒空了!那些翡翠手鐲、鑽石項鏈,全都不見了啊!”
話音未落,白芷便從旋轉樓梯上下來,身上那件香奈兒套裝襯得她身姿婀娜。
她抬手攏了攏卷發,笑得一臉無辜:“張媽別急呀,那些東西是我處理的。”
林聽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指尖攥得發白:“你處理的?”
“是啊,” 白芷走到客廳中央,一臉的洋洋自得。
“那些珠寶放著也是浪費,我全拿去變賣了,給顧家添了筆大進項。”
“我的翡翠手鐲呢?” 林聽晚的聲音抑製不住地發顫,那隻手鐲是外婆傳給母親,母親在她出嫁時傳給她的。
“那不是普通珠寶,你把它賣給誰了?”
白芷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語氣帶著幾分說教。
“太太怎麼還不明白?您與其把珠寶戴在手上招搖,不如換成現金存進顧家的銀行。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名下的資產,都交給我打理。每日十塊限額不變,其餘我會替您做最‘高效’的投資。”
“你告訴我買家是誰!” 林聽晚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往前一步,眼眶通紅,“我現在就去贖回來!”
白芷像是聽到了笑話,突然提高聲音,讓客廳裏所有傭人都看了過來,
“贖回來繼續戴著炫富嗎?顧先生說了,由我管家。每人每日花銷不得超過十塊,您現在竟然要為了件死物花幾百萬,這分明是屢教不改!”
她轉向顧衍之,眼底瞬間蓄滿水汽。
“顧先生,家裏的規矩不能廢,顧太太這樣無視規矩,若是不懲戒,以後誰還會遵守?”
顧衍之看著她淚眼盈盈地樣子,皺著眉看了林聽晚一眼,語氣不耐。
“聽晚,不過是隻手鐲,回頭我給你找更好的。白芷也是好意,你別揪著不放,太看重這些物質東西,反而落了俗套。”
“更好的?” 林聽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淚終於滾了下來。
“那是我外婆的念想!在你眼裏,什麼都能用錢替換嗎?”
“夠了。” 顧衍之的聲音冷了下來,“白芷,按規矩辦吧,讓她好好反省。”
白芷瞥了眼林聽晚煞白的臉,對保鏢揚了揚下巴,語氣裏藏著不易察覺的得意。
“既然昨天太太受了100次電擊還不知悔過,那今天太太就去地下室靜思己過吧。”
林聽晚渾身一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聲音帶了些哭腔,
“顧衍之!你知道我有密閉恐懼症的!”
顧衍之的目光在她顫抖的肩頭頓了頓,喉結滾了滾。
他當然知道林聽晚不能獨自待在密閉空間內,可想起她乘不了電梯、夜裏睡覺從不敢關嚴房門,連坐飛機都要提前吃鎮定劑,又覺得這毛病確實磨人,或許趁機治一治也好。
“帶下去吧。” 他別開臉,不想去看林聽晚脆弱又無助的雙眼。
保鏢的手像鐵鉗一樣扣住林聽晚的胳膊,拖拽著往地下室走去。
她踉蹌著掙紮,脖頸被扯得生疼,回頭望去——
卻看見顧衍之將白芷半摟在懷裏,正拿著勺子,一點點喂她喝燕窩。
白芷微微側頭,嘴角噙著笑,目光越過顧衍之的肩頭,直直刺向她,帶著勝利者的炫耀。
那一瞬,林聽晚胸口像被千斤巨石碾碎。
地下室陰冷潮濕,厚重的鐵門 “哐當” 一聲鎖死,徹底隔絕了外麵的光線和聲音。
黑暗像潮水般湧來,瞬間將她吞噬。
“不!開門!快開門!” 可任由她將嗓子喊啞,門外都沒在傳來一絲聲響。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上心臟,越收越緊。
她七歲那年,保姆因為她打翻了牛奶,把她鎖進了閣樓。
也是這樣的黑暗,這樣的死寂,隻有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她被嚇得不停尖叫。
是顧衍之救了她,他聽到她的哭聲翻牆進來,砸開閣樓的鎖,把嚇得渾身發抖的她抱在懷裏,輕聲安慰:
“別怕,有我在,以後再也沒人能把你關起來。”
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能留在密閉空間,顧衍之也處處注意不讓她想起童年陰影。
可現在,他卻親手把她推進了深淵。
第一天,她還在拚命拍打著鐵門,喊著顧衍之的名字,聲音從嘶啞到微弱,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第二天,幻覺開始出現,她好像看到了顧衍之的身影,伸出手去抓,卻隻摸到一片虛空,窒息的痛感反反複複侵蝕著她的神經,林聽晚將門撞得咚咚響,額角流出的血滴落在眼睛裏,她卻渾然不覺。
第三天,當鐵門被打開時,林聽晚已經崩潰。
她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頭一下一下敲向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