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來得猝不及防。

懷孕十六周，我的妊娠劇吐達到了頂峰。

我整整兩天沒能進食，喝口水都會立刻吐出來。

那天下午，我躺在床上，感覺天旋地轉。

胃裏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攪動，一陣陣的痙攣讓我渾身冒冷汗。

我知道，我脫水了。

我摸索著拿起手機，手指顫抖著撥通了周易安的電話。

響了很久，他才接起來。

背景音很嘈雜，有貓叫，還有女人的說話聲。

“喂，老婆，什麼事？我這邊正忙著呢。”

林薇薇的聲音插了進來。

“易安哥，快來！‘公主’要生了！好像有點難產！”

周易安的語氣立刻變得緊張。

“馬上來！”

他對著電話那頭的我，快速地說。

“老婆，我這邊有緊急情況，一窩小貓等著接生，生命不等人！”

我的聲音氣若遊絲，幾乎是在乞求。

“易安......我......我不舒服......你回來送我去醫院......”

“頭暈......想吐......”

電話那頭傳來他不耐煩的歎氣。

“你怎麼回事？不就是孕吐嗎？哪個女人不經曆這個？一個胚胎而已，能有活生生的貓重要嗎？你自己喝點熱水，堅強點！，別這麼嬌氣。”

“好了，先這樣，我掛了。”

“嘟......嘟......嘟......”

我握著手機，躺在床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他說，都是生命。

所以，我和我肚子裏孩子的命，跟一窩還沒出生的小貓，在他心裏是等同的。

不，甚至還不如，因為他選擇了貓。

我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我才猛地驚醒。

我的孩子！

求生的本能讓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撥通了120。

我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冰冷的針頭紮進我的手背，液體緩緩流入血管，我的身體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到了醫院，醫生拿著一堆單子讓我簽字。

“重度妊娠劇吐，伴有電解質紊亂和酮症酸中毒，情況很危險，需要立刻住院。”

“你家屬呢？需要家屬簽字。”

家屬......

我的家屬，正在給一窩貓接生。

我顫抖著，在我父母的電話號碼上按了下去。

半小時後，我爸媽衝進了急診室。

看到獨自一人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如紙的我，我媽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我爸鐵青著臉，一遍遍地撥打周易安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我在醫院躺了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後，周易安終於出現了。

他推開病房門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老婆！生了！都生了！五隻！母子平安！”

他甚至沒有看一眼我手上的輸液管，徑直走到我床邊。

“你都不知道有多懸，幸好有我和薇薇在，我們......”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我爸站了起來，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周易安被打得一個踉蹌，撞在牆上。

他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爸。

“爸，你幹什麼？”

我爸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罵。

“我不是你爸！我女兒在醫院裏生死未卜的時候，你死到哪裏去了？！”

周易安這才注意到病房裏的氣氛不對。

他看向我，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和委屈。

“不就是孕吐嗎？怎麼還住上院了？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一股甜膩的奶油味飄了過來。

我看到他手上提著的袋子，是一個著名品牌的蛋糕盒。

是城西那家店。

是林薇薇喜歡吃的草莓味。

原來，他不是直接從救助站過來的。

他先去買了蛋糕，慶祝那些小貓的順利降生，然後才“順路”來看看我這個“小題大做”的妻子。

那一刻，我心裏有什麼東西，徹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