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湯羹非常不錯，隻可惜，是紅衣姑娘端來的，墨染不喝，僅此而已。”

說完，一直被拈在指尖，緩緩攪動湯匙，再一次被墨染放下，安靜的躺在碗沿邊緣。任由菌湯有規律的，在碗盅裏緩緩轉動，形成一圈圈漣漪。

“紅衣不知在何處惹林大夫不悅，還請林大夫莫要見怪，原諒小女子的不足之處。”

這樣的說法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但紅衣卻不敢反駁，恭敬的請罪。

“是啊，不管怎樣，看在本王的麵子上，就饒恕紅衣吧。”

看起來，長安王果真非常喜歡紅衣，否則也不會屈尊降貴為她求情。

“王爺和紅衣姑娘多慮了。”墨染站起身來，看著二人，臉上的笑容依舊真摯，“墨染並不是因為討厭紅衣姑娘，相反，非常欣賞紅衣姑娘的品性。”

這樣的話，惹得長安王和紅衣更加不解了。

既然喜歡她，為什麼又這樣抗拒？

“你有病！”

一伸手，墨染的芊芊食指，指向了跪在那裏的紅衣。

而對方，則是一臉錯愕。

“王爺，墨染該做的已經做完了，不知王爺是不是可以送墨染回晉王府了？”忙到了後半夜，墨染終於將需要交代的全都弄好，顧不得滿身疲憊，直接對長安王問道。

看看窗外的月色，長安王有點為難：“林大夫，時辰不早了，不如明日再送您回去可好？”

墨染輕咬嘴唇，有點勉為其難。她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並不想在這裏耗費時間。

“林大夫......”

垂著紗帳的床上，一聲有氣無力的女聲幽幽傳來。如果不看說話人是誰，有誰還能夠想到，此時說話的女人，竟然就是風風火火的紅衣？此時她正軟綿綿的躺在那裏，身上的薄被，早已被汗水浸濕。一張臉也慘白的很，看起來虛弱非常。

紗帳的簾子被輕輕挑起，露出了她那張滿含感激的臉龐。

“多謝林大夫！”

聲音幽幽，裏麵卻是透漏著無盡的真誠。

“無妨，本就該是我一名大夫該做的事情。如果你要謝，就謝王爺吧。如果不是他費心如此，今晚的墨染，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說著，墨染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淺笑。

紅衣還想說話，卻被長安王製止了。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便帶著人離開了。

長安王親自將墨染送到偏房，又派人詢問了好幾遍用藥的方法，和注意事項，才終於不甚放心的離開。

“王爺！”

就在他快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的林墨染卻張口叫住了他。

“什麼事？”

好像會料到墨染會喚住他的腳步一般，原本還一直向前的身子，突然駐足之後轉身。臉上的神情，又是那麼的鄭重，讓人看了，也忍不住跟著一起緊張起來。

墨染忍住想笑的衝動，開口挽留：“如果王爺不棄，陪墨染對弈如何？”

雖然明知道，她這樣說已經逾距了，隻是，墨染卻可以堅定自己的想法——長安王，是絕對不會推辭的！

果然，長安王欣然應允。

很快，棋盤擺好。

兩個人相對而坐。

看這精神頭，哪裏還像兩個忙活了大半宿的人？

一子落下，長安王終於沒能忍住，張口詢問：“不知林大夫是如何看出紅衣有疾的？”

“墨染多謝王爺的救命之恩！”

麵對長安王的詢問，林墨染卻是自顧自的說著。

長安王臉頰緋紅，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何況，本王有求於你，自不會看著你去赴死。”他們說的，是今天傍晚在禦花園，遇到柔妃的事情。

“王爺知道墨染是被人故意引過去的？”

“不知。”

“那外界傳言，王爺生性風流......”

“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傳言屬實。”

對此，長安王好像並沒打算隱瞞。兩個人你來我往下著棋，同時，還在輕聲交談著。

“那外界還傳言，王爺不喜女人靠近，哪怕國色天香也照殺不誤......”

“此等傳言，亦屬實！”

“墨染不懂。”

林墨染的確有點糊塗了。既然不喜歡女人靠近，為什麼又養了那麼多女人在家裏？既然養了那麼多女人，又怎麼會有不喜歡女人的傳言流傳出來？眼前的這個人，還真是個謎。

“哈哈，有些事，不需要懂。”長安王臉上的笑容滿滿，繼續問回了之前的問題，“林大夫還沒說，究竟是怎麼看出紅衣身體有恙的？”

“王爺很想知道？”

突然，這個時候的林墨染，很想賣個關子。

果然，看著長安王翻白眼吃癟的樣子時，心裏笑的像朵花般。

“本王突然不想知道了，你愛說不說，憋死你！”

這話，分明是小孩子在賭氣的口氣嘛！

“哦，既然如此，墨染也沒什麼好說的，看看咱們誰先被憋死？”

這丫頭！

“哎，王爺，本來應該我落子的，您可不能搶先啊！”

“哦，是麼？本王怎麼不記得？”

“堂堂長安王，難道下棋也想耍賴不成？”

“誰說本王耍賴了，分明就是本王該下......哎，你不想下嗎？那本王又要下了啊！”

“喂，你太過分了！我也下！”

“嘿，這怎麼可以這麼走？”

“為什麼不可以？棋是我林墨染下的，自然要聽我林墨染的安排，我說它在哪裏，它就在哪裏......”

......

“天亮了，墨染告辭！多謝王爺的款待！”

說著，墨染晃了晃手中的一包銀子。

本來他們下棋是圖個樂嗬的，後來長安王卻說這樣玩沒意思，應該有點賭注。於是，便開始賭錢了。隻是沒想到，他這一輸便無法收場。整整一晚，竟然接連輸了十幾盤。

“你不想看看紅衣的傷勢？”

對他來說，輸掉銀子是小事，紅衣的身體才是大事。

“墨染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林墨染一臉的自信，她明白，昨夜長安王硬要將自己留下，就是為了紅衣。

“哦？如此甚好！”

“王爺，您還沒有給診金呢！”

突然，墨染如此開口。

“你還要錢？昨晚是誰說要感謝我的救命恩情的？”長安王氣的大叫，那表情，好像林墨染想要搶錢似的。

“王爺，您想賴賬？”

林墨染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自從出了村子，凡是找她治病的人，哪怕皇上黎洛然一樣付診費。難不成，今天的長安王，想要逃避診金不成？

漫步走在平整的街道上，一步步踩下去，感覺是那麼的踏實，卻又如此飄渺。心臟緊緊的揪在一起，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她深吸口氣，努力平複著激動不已的心情。

“不需要那麼緊張，有本王在，不會有事的！”

身旁的長安王神色自然，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絲毫的慌張表現出來。好像今天他並不是，要帶著墨染去見朝舟重犯，而是要帶著她去逛後花園一般輕鬆。

轉頭，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確定，不會有事？”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墨染感覺好像將心底的石頭，一起拎出來了一般。

如此將心中的擔憂說出來，還是她很少有過的事情，尤其在走進皇宮之後。

“我確定！”

“我問的，是他，不是我！”墨染頓了一下，繼續追問，“會不會因為我的看望，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不會！”

再聽到這樣肯定的回答時，墨染的一顆心，終於稍稍安定了下來。

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不管怎麼說，她還算一個善良的人，並不想要自己的無知懦弱，傷害到其他人。

“到了！”

長安王讓墨染自己站在門口，而他卻是首先走上前去。後麵的墨染，看到他先是掏出了腰牌亮了亮，那些人明顯變得一臉的恭敬之後。他又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些什麼。

因為距離太遠，墨染根本聽不清楚。

隻是看到那些人，朝著自己看了幾眼，好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暢通無阻的，將他們放了進去。

“這麼簡單就進來了？我還以為，需要很麻煩的手續呢！”

墨染微微皺眉，忍受著四周傳來的黴臭氣味。腳下也不知道踩了什麼東西，深一腳淺一腳的，有時候，居然還會感覺到粘糊糊的。腳下除了雜草的沙沙聲之外，還有吱吱的尖叫聲傳來。

想必，是躲在雜草下的老鼠吧。

麵對墨染的問題，長安王臉上洋溢著淡淡的笑：“如果是你自己進來，就可能比登天都要困難。但是，如果我想要進來，情況就大不同了！”

這番話雖然說得一樣臭屁。在昏暗的油燈下，也能看到他俊俏的側臉上，閃耀著驕傲自信的光芒。

不過，這一次的墨染卻沒有嗤笑反駁。因為她知道，長安王說得是實話。

“人呢？”

隻有和墨染說話的時候，長安王才會是這幅不正經的模樣。再和別人說話時，他本該有的王爺架子，自然又端了起來。

“就在前麵，王爺請！”

那獄卒點頭哈腰的在前麵帶路，沒多久，便已經將墨染和長安王帶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房間門口。

和之前經過的雜亂肮臟的環境相比，這裏的情況，顯然要好很多。

“你們慢慢聊，我去那邊等你！”

長安王可沒有心思繼續待下去，他那白淨的衣衫上，早沾染了點滴汙漬，足以讓他嫌棄惡心。

昏暗的房間裏，隻點著一盞破舊的油燈。光暈從油燈處緩緩的蔓延開，在這陰冷潮濕的地牢深處，產生了點滴的熱量。

墨染走了過去，手中的食盒也輕輕地放下。

雖心中早已經幻想過許多次，再見到他時的場景，卻再也沒有想到，他的情況竟然會變得這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