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婚在即,仙門各處都掛上了紅紗帳,空中玄鳥齊飛盤旋。
一派祥瑞之色。
仙門難得熱鬧了起來,弟子們釀製瓊漿玉露,采摘神花……
一個個都在為這場婚事做準備。
但這場大婚的主角卻被關在屋內,寸步不可出。
外麵所有的熱鬧似乎都與她無關。
夜楚暮收回視線,任由院子被收拾纏上大紅喜帶。
隻是動了動手將盆中的火燒的更旺了些。
再將那些能燒毀的回憶盡數丟了進去。
有她鬧著清虛去給她求來的姻緣扣。
有清虛為了哄她親手做的錦鯉燈籠。
以及他們一起刻過字的萬事如意牌。
每一樣都像是在提醒著她物是人非。
她要徹底抹去自己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除了……
她看著手上摘不掉的尋跡鐲。
但沒關係,很快,她就可以將他送給自己的最後一件東西清理掉了。
這段時日,清虛從未出現,直到大婚前夜進行淨身儀式,才姍姍來遲。
“楚暮。”
湖旁白煙嫋嫋。
或許是被這水霧迷了眼,夜楚暮竟然看見他冰雪消融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柔情和期待。
他指尖一點,鬆開禁令,那枚桎梏了夜楚暮百年自由的手鐲便可輕易摘下。
“我們明日就要大婚了。”
眼前這個夢中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此刻真實發生在眼前。
還是讓夜楚暮禁不住晃了晃神。
可清虛的話,打散了她最後一絲恍惚。
“我們既已是結發夫妻,你以後也要多看護枝枝才是。”
“畢竟她救了我一命,你照顧她也是應該。”
夜楚暮差點笑出了聲。
要她保護一個殺她父母的罪魁禍首?
她嘲諷地勾了勾唇:“師兄,有你在她哪還需要我保護?”
“我是人,她是妖,我和她可不是一家人,。”
清虛一頓。
“楚暮,我知道你是因為我偏愛她才那樣對她,但枝枝無辜。”
夜楚暮隻覺得好笑,不再接話,隻是問。
“師兄,你真的想娶我嗎?”
清虛被這句話弄得一愣,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想嗎?
數百年來並非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但每每總有事件耽擱。
後來他一心向道,惦念兒女長情也似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不想嗎?
那又怎會在夜楚暮提出大婚時毫無猶豫就答應?
清虛被問的有些遲疑了。
夜楚暮也沒想要聽到他的回答。
無論是想還是不想,哪個答案都是一樣的惡心她。
想為何任她受盡狐妖欺淩?
不想又為何娶她?
她嘲諷地揚起來唇,最後喊了他一次師兄。
“師兄。”
算全了他們最後的同門情誼。
“時辰到了,不要耽誤了。”
她轉身離去。
男女淨身的場地不再同一處,這也正好給了她獨處的時候。
她連行李都沒有,隻帶走了曾經師父給她的那把劍,懷裏揣著小師妹的發帶。
仙門中的路線她熟稔於心,但是要避開處處都有的仙侍卻是難題。
她提心吊膽半路,卻未曾碰見一個人影,直到踏上後山。
她心善,以往每次下凡曆練都會撿回來一些命苦的孤兒放在仙門教養。
有些人長成後實在無資質的回到了凡間,有些人則留下踏上修行一道。
而後山上的幾個人正是她曾經一手帶出來的師弟師妹們。
他們看見她,麵帶喜色地湊了過來。
七手八腳地將各色錦囊塞給夜楚暮。
“師姐!”
“師姐,我們已經遣散了狐妖的人,也提前開通了前往凡間的通道,你直接從後麵離開就是。”
“這是我煉好的丹藥,師姐你拿著。”
“還有這個,這是我之前去幻境曆練摘到的寶物,據說恢複元氣很有效果!”
夜楚暮還沒反應過來,懷裏就被塞了好幾個錦囊。
她捧著滿懷他們的心意,鼻尖一酸。
“你們這樣,被發現了怎麼辦?”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搖搖頭:
“沒關係,我們不在意。”
“師姐,我們知道大師兄飛升時費心費力的是你。”
“但偏偏大師兄……”
“他還偏聽偏信狐妖!整個仙門都烏煙瘴氣的。”
“但狐妖為非作歹,我們不敢為你出聲,師姐,是我們對不起你。”
“我們知道師姐你要走的話隻有今晚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繼續受苦。”
其中一位師妹甚至聲音都染上了哭腔:
“大師兄他不值得你為他付出的這麼多,師姐,你走吧!”
“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夜楚暮沒讓眼淚掉下來,反而慢慢露出來一點淺淺的笑意。
真好啊,原來還有人站在她這邊。
夜楚暮安撫性地捏了捏師妹的臉,又一一看過去:
“以後都要照顧好自己。”
“還有……”
她粲然一笑。
“多謝了。”
接著也不敢耽誤時間,頭也不回地朝他們指的方向去。
那裏一個淡金色的法陣已經無聲無息的啟動。
夜楚暮最後看了一眼師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百年的地方。
要不是狐妖屠村,她也不會被清虛帶來這裏。
也不會在這裏被生挖靈丹和仙骨,受盡磨難。
可是沒有清虛將她帶來宗門,她早就死了,也不會知道屠殺她爹娘的罪魁禍首是誰。
這世間皆有因果,幸好她和清虛已經兩清。
清虛,我們永世不見。
夜楚暮收回視線毫不猶豫的走進了那陣法中。
那光芒越來越亮,帶著卷起一陣狂風。
風落,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