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我為肖沉生下龍鳳胎的那天，他重傷昏迷。

我以5年藥人為代價。

求得了藥王穀神醫出山。

可五年後回家時，我的位置卻被肖沉救回來的孤女李思思所替代。

費心生下的孩子不認我，拚死救回的丈夫嫌棄我，就連我的爹娘都覺得我肮臟。

我不甘心，用盡一切手段奪回了我的位置。

而李思思卻死在了被我趕出府的第二天。

見到她屍體的那一刻。

肖沉用那把我們定情的匕首刺穿了自己心臟，當著我的麵給李思思殉了情。

“我把這條命還你！這輩子我們兩不相欠！”

“來生，你一定不要再出現在我和思思麵前。”

我徹底心死，含淚應下。

隻願來世，不要再與他們任何人有瓜葛。

沒想到，再睜眼我卻回到了出藥王穀的那天。

..........

沉寂二十年的登聞鼓，突然幽幽響起。

我一身破碎血衣，瘦骨嶙峋的站在鼓前。

“你可知一旦敲響登聞鼓，不管有何冤屈都要先受這三十仗刑？”

衙役威嚴的問我。

我抿唇點頭。

在場看熱鬧的人都議論紛紛。

“這穿著破爛還瘸了條腿的女人是誰？究竟有什麼冤屈，值得冒著三十仗刑去敲登聞鼓！”

“不知道啊！天！她臉上還有那麼長一道疤......等等，你們快看她的眉心！”

“朱砂痣？難道這個乞丐是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消失了五年的肖夫人？”

我卻充耳不聞。

隻是平靜的跪在地上，準備接受即將到來的三十仗刑。

“住手！”

我看見爹娘急匆匆的趕來。

“清兒！有什麼話不能回家好好說？非要在這裏讓人看笑話？”

阿娘不問我緣由，也看不見我此時的淒慘。

隻是一味的責怪。

“姐姐可是因為我？可我從沒想過霸占你的位置！”

李思思哭著朝我跪下。

重來一世，她還是喜歡以弱者的姿態示人。

“娘親！”

而我生的孩子們，此刻正抱著李思思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注視著我。

我忽略心臟處傳來的劇痛，抬頭看著眾人，終於說出了我的目的。

“我要和離斷親！”

前世，他們也曾因我的離去短短悲痛過。

可就是一個什麼都不如我的李思思，輕易的取代了我。

而我，在經曆五年非人折磨回到家時，卻成了那個最多餘的存在。

我當然不甘心，於是用治療瘟疫的方子求得聖上旨意。

讓肖沉休了李思思。

而李思思被休第二天就懸梁自盡。

肖沉則在同一天當著我的麵殉情。

一想到前世的種種，我不禁顫抖起來。

既然上天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我絕不會去爭取那早已不屬於我的位置。

天高海闊，還有我在藥王穀學的一身醫術，哪裏去不得。

雖然我早已把治療瘟疫的方子呈給了陛下，和離斷親的旨意遲早會送到肖府。

但我一刻也等不了，所以最終決定敲響這登聞鼓！

“啪！”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一下就蓋過了身體其他所有的痛楚。

隻因，這是五年沒見的阿爹給我的見麵禮。

“孽障！誰準你在這兒胡言亂語！丟人現眼！”

我不由想到年少跟嬤嬤學規矩時。

身上經常留下一些傷痕。

阿爹每日為我上藥，心疼得不行，甚至在我看不見的角落偷偷抹淚。

還跟我阿娘商量，不學這破規矩了。

就算嫁不出去，也有他們一輩子寵著。

而不過短短五年，就已經全變了。

雖然已經經曆過一次，但這一幕還是讓我的心臟發涼。

“姐姐你別說傻話！以你如今的殘破身子還能去哪兒？”

“如果是因為我，那我願意自降為妾！甚至是為奴為婢，隻求陪在相公孩子左右。”

隨著李思思的話音落下，我的親生爹娘立刻開始指責於我。

“你毀了容貌，又瘸了腿！憑什麼讓思思為妾！”

“清兒！思思辛苦替你操持肖府五年！你一回來就如此行事，是要寒了我們的心嗎！”

這些話猶如一把把尖刀，刺入了我的心臟最深處，讓我顫抖不已。

“真不要臉！就這樣的女子，還想讓肖夫人給她讓位？”

“就她這樣的，家人不嫌棄就應該感恩戴德，還在這作妖！”

嫌棄？這兩個字又讓我的心臟一緊。

旁人不知道，他們還不知道嗎！

我臉上的疤是因為神醫要了解臉部構造，反複解剖造成，那時我響徹山穀的慘叫，肖沉聽得清清楚楚！

我瘸了的腿是因為神醫要實驗新的接骨手法，反複打斷至今未曾痊愈！那時送出穀的帶血衣物，他們不是瞧得真真切切！

更別說我喝下的上千種毒藥，那刻進骨縫的疼痛到現在都折磨著我！

但如今我也懶得爭辯了。

可能心死的人就是如此。

“我說了，我是來和離斷親的。”

我收回了看著他們的視線，平靜的看著前方。

李思思卻哭著拔下簪子刺向自己。

“說到底還是因為我！是不是隻有我死？”

“思思！”

肖沉突然出現奪下了她手中的簪子。

“安清，有什麼衝我來，不關思思的事！”

我被他推到在地，磕破了手掌，鮮血順著臟汙的手指滴落在地。

“嘶......”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低頭看向我出血的手心。

原來，還是會痛。

我緩緩地抬頭，看著這個嗬護著其他女人的昔日枕邊人，慘然一笑。

“肖沉，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就那麼惡毒？要傷害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姑娘？”

或許是情緒太激動，也或許是試藥的餘毒未清，我不由噴出一口鮮血。

可能是我的樣子太慘烈，肖沉眼中出現了遲疑與愧疚。

“姐姐！相公不是那個意思，都是我的錯，我才是那個最惡毒的人！”

“你不要生氣了，我們回家說吧，在外麵鬧大了，丟的是兩家的臉麵。”

李思思哭著上前拉住我，卻在下一秒驚呼。

“啊！姐姐！你為何要推我？”

“安清，你別太過分！你是真以為我不會傷你？”

肖沉的劍已經在第一時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把劍還是我送的，甚至還是我求了好幾個月才得的寶貝。

猶記得肖沉才拿到手時，高興得抱著我轉了好幾圈。

指天發誓，要用這把劍護我一輩子。

“醜八怪！不準你傷害我娘親！”

“你這個臭要飯的，你才不是我們娘親！快滾開！”

我的孩子們不知從哪兒撿起一堆狗屎，丟在了我的臉上。

也狠狠的砸進了我的心裏。

讓我的心臟發緊。

而肖沉一時不察，那把我送給他的劍就已經劃破了我的脖頸。

肖沉一愣，慌張的鬆開了握劍的手。

“清兒，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

看著他的手足無措，我明白他對我並非情誼全無。

畢竟上一世，他親口對我說過。

“清兒，我以前的確很愛你，愛到可以為你失去生命。”

“可是，你不見五年！你知道五年有多少天嗎？”

“那時候是思思陪著我，把我拉了起來，不然你見到的隻會是我的屍體！”

“我現在隻愛她！隻想與她赴生死共白頭！”

前世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現，我閉眼斂下所有情緒。

漠然開口道。

“我再說一次，我回來隻是為了和離斷親！”

“既然你們都嫌棄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們了！”

肖沉雙目微沉，握緊我的手腕，低下頭咬牙切齒的問道。

“對我們不聞不問五年，一回來就要和離？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想和離？做夢！回家！”

肖沉拉著我大步往前走去。

細細密密的疼從瘸腿上傳來，我實在堅持不住，摔倒在了肖府門前。

灰塵混合著汙血染滿了我整張臉。

“妖怪來了！快關門！”

“你這個惡心的醜八怪不準進我們的家！”

我就這樣躺在地上。

任由孩子們丟過來的臭雞蛋，砸了滿身滿臉。

透過糊滿我雙眼的蛋液，我看見肖府大門緩緩合上。

心再一次絞痛不已。

原來，我已經不配從正門進入了。

“前夫人，到了。”

丫鬟把我領到一個堆滿雜物，蛛網密布的院子。

我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心中傳來鈍痛。

梳洗幹淨後，我看著鏡中醜陋枯槁的臉，竟想不起我作為京城第一美人時的樣子。

突然一下，我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我心疼前世的自己，為了一群不值得的人，失去了自我。

我離開梳妝台在床上躺下。

剛要睡著，就被一聲巨大的踹門聲驚醒。

“前夫人！吃飯了！”

一盤散發著餿味的剩飯被甩在了桌上。

我看了一眼，又重新閉上了眼。

不成想，這些下人竟都在替李思思打抱不平。

“嫌棄啊？肖府的人都沒嫌棄你，你憑什麼嫌棄飯菜！”

“惡心的人不應該就吃發餿的飯嗎！”

“你看看你那張惡心的臉，連給我們夫人提鞋都不配！趁早滾出去吧！”

......

沒想到，我竟能在冷嘲熱諷中睡著。

或許是心境平靜了，這一覺睡得還很好。

我給自己把了個脈。

才驚覺這幅身子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

沒辦法，我隻能強撐著起身去找管家。

“前夫人，不好意思，夫人還讓老奴去給她買桂花糕，可沒空給你抓藥。”

我看著管家的背影，平靜的轉身。

算了，兩天而已，暫時死不了。

回去途中，李思思卻攔住了我。

“姐姐為何要回來呢？死在外麵不好嗎？”

“你的爹娘，你的孩子，你的丈夫現在都隻愛我，你回來又有什麼用呢？”

“姐姐是舍不得死嗎？不如妹妹我發發善心幫幫你！”

李思思的雙手就要掐上我的脖頸。

我剛一抬手，她就慘叫著捂住臉頰倒在地上。

“你這個醜八怪還敢欺負我娘親？”

我的兒子大叫著衝上前來，把我推入了池塘。

畏水的本能讓我不停的掙紮。

“救......救命......救救我......”

我還不想死！我還沒有得到屬於我的自由！

我不顧一切的抓住池邊的水草，艱難的爬上了岸。

等待我的卻是肖沉的一巴掌。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什麼要傷害思思！”

“思思大度不計較，我來替她討回公道！”

“還想做我的正妻？你看看你自己配嗎！真下賤！你為什麼不幹脆死在外麵算了！”

我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身體不斷抽搐。

肖沉就像看不見一樣，打橫抱著李思思離開了。

可明明我才是那個起不了身的人。

我隻能拖動我殘破的身軀，慢慢爬回那個破落的院子。

天黑時，我終於爬回了那個偏院。

隻要撐到明天，我想要的自由就要來了！

可肖沉他們卻不想放過我。

我再一次被拖下床，一直被拖到那明明應該屬於我的房間。

李思思躺在床上，痛苦慘叫。

我被綁著丟到李思思床前，肖沉壓著我的腦袋，讓我看向李思思腿上的傷口。

隻一眼，我就看到那傷口周圍的劇毒。

“安清！隻要你吸幹淨思思腿上的毒，我就答應你做平妻。”

“我不要！”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救人可以，做平妻不可能！

而他們卻以為是我不願意救李思思。

“你以為你有拒絕的權力？”

“這毒你吸也得吸！不吸也得吸！這是給你自己減輕罪孽！”

“李思思的毒用藥就可以！不用......”

“啊！好痛！好痛！”

我的話被李思思的痛呼打斷。

我奇怪的看向她，那明明就不是會讓人如此痛苦的毒藥。

然後我就看到了她眼中那明晃晃的惡意。

原來，是想要我的命。

“你沒看見思思已經如此痛苦了嗎！怎麼可能還能等到你熬好藥？”

“清兒！你快點給思思解毒吧！娘答應你，你要什麼都可以！”

“如果我說，我會死呢。”

“不可能！”

肖沉直接否定了我。

“你做了五年藥人，早已是百毒不侵之體，這區區毒藥怎麼可能要了你的命！”

“可是你看看我！這副殘破的身子，就算是一點點毒也能立刻要了我的命。”

肖沉一時愣住，囁嚅著說不出話。

可李思思裝模作樣的慘叫再次充滿了整個房間。

“啊！你們殺了我吧！我真的太痛了！”

“我可以死，但是姐姐不要再說這種傷人心的話了，藥王穀的藥大家都知道是神藥！姐姐一定能長命百歲！”

“隻求姐姐幫我照顧好相公孩子，還有爹娘！”

李思思暈了過去，立馬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肖沉惡狠狠的看著我。

“你果真惡毒！為了要思思的命，竟然說這種謊話！”

“我們差一點就被你給騙了！”

“你這個賤人！平妻？你根本不配！你隻配做思思的解藥！”

“就算要了你的命又如何！我今天就是要用你的命換思思的命！”

肖沉壓著我趴到了李思思的腿上。

我用力掙紮。

眼看就要掙脫，而我的親生爹娘卻上手死死壓住了我。

“清兒，這是你欠思思的，你要還！”

“攪家精，這都是你的錯！你得認命！”

我為什麼要認命！這明明就不是我的錯。

我這破敗的身體早已沒有了力氣。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毒藥離我的嘴越來越近。

我絕望的想到，原來重來一世也逃不過慘死的命運。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傳旨太監的聲音。

“聖旨到——”

“安氏女安清接旨，因其救治瘟疫有功，朕特準其與肖沉和離，與安府斷親，自立女戶，代表太醫院行醫天下！”

我盼了那麼久的陽光終於來了！